返回第三十二章:白子怀成长史(1 / 1)白乌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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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夫人,也就是白子怀的母亲,刚年逾四十,保养得体,风韵犹存,且身体康健,平时很少生病。这样一个人,居然突然被吓晕了,可见所受惊吓非同小可。

在回府的路上,白子怀问通报的小厮:

“到底发生何事了?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吓晕倒了?”

“回大少爷,夫人中午前都好好的,直到睡了午觉起来,屋子里突然,突然多了很多似小孩掌纹的血手印,密密麻麻地围绕着夫人午睡的床榻,就像有很多小孩在夫人床周围爬一样……”

白子怀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可怕,小厮的话不自觉就越说越轻,还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可查出是何人捣鬼?”

“……并无,这事儿说来真的奇怪,夫人午睡时,贴身的丫鬟就在偏房守着,随时等候夫人醒来,且门外也守着两个丫鬟,一直没有走开过,她们,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都说与平时无异,可是等醒来,就,就突然多了这么多的血手印……”

等白子怀赶到时,大夫刚给白老夫人施过金针,白老夫人也已悠悠地醒来,只脸色煞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大夫说老夫人只是受惊过度,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后,就离开了。

白子怀屏退了所有下人,坐在母亲床边,抓着她的手安慰道:

“母亲安心,今日起儿会加强白府的守卫,定将那起子装神弄鬼的给抓出来!”

白老夫人摇了摇手,惨白张脸,靠坐在枕上,想了会儿,问:

“子怀,你说,会不会是……那些孩子还怨气未消……”

“不会的,娘!您别瞎想。”白子怀打断了母亲的话,“且就算怨气未消,也应该去地府找那已经死了的,与我们又何干!”

“可是……”

“没有可是,娘!您一定要记住,这与我们无关,这孽,不是我们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这因果,怎么也不应该落在我们身上!……何况,儿怀疑这应是有人故意恐吓……”

可是,是谁呢?白子怀想不通,当年所有知情的相关人士,都已经被秘密处死,现在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是自白老爷死后新换的,府内不该再有知情的,至于府外,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了,当年行事本就小心翼翼瞒着外面的,从未被人发现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更不应该被人发现才是……

来回踱步思虑良久,白子怀还是有点不放心,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想了想,唤来府里的管家,道:

“你速去查清,我白府早几年在郊外有一别庄,在老爷子仙逝后被处理了,你查看看这别庄现被卖给哪户人家?这户人家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是!”

白子怀独自来到母亲中午午睡的屋子,的确如小厮所言,都是些孩子手掌大小的血手印,以母亲休憩的床榻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开,密密麻麻地交错重叠,地上、墙上、床柱、床幔上到处都是,且这手印大小还不一样,的确像许多的孩子在床榻周围攀爬一样,令人头皮发麻、骇从中来。

趴在地上闻了闻,是血的腥味,检查窗户,也没有翻窗的痕迹。做这事儿的,要么是高手,轻功极好的那种。可从未听闻玲珑镇上有谁武功这么高强啊,且这么高强武功的人,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偷偷摸摸来吓一个妇人?……就算他是听命于某人,那这某人必得是富庶权贵人家,才请得起这样一个武功高强之人。

蓦地,白子怀脑海中浮现出珍宝阁少东家那张黄金犼纹面具,会是他么?……是,这珍家大少爷走东走西,身边有一个这样武功高强之人随身保护也不奇怪,可是……他一刚从京城来的,如何得知此地这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呢?且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为了万物生那贱丫头?……嗬,不可能,怎么可能只为一个玩意儿费这么大功夫呢?

因为心中对女人固有的看不起的偏见,白子怀不经意间,就让真相从脑中滑过,他认为,应该不是从京城来的珍宝阁,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这么做!

如此,想到另一种不可能的可能,就是会不会的确是这些孩子的冤魂,来阳间索命的?想到这点,白子怀沉默了,无声地在椅子上坐下,眼神盯着地上这些血手印,渐渐放空,思绪把自己带回到多年前,那一个个地狱般的夜晚。

从白子怀记事起,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直被养在偏院里,整日与药石相伴,病榻缠绵。母亲说,父亲是在忙铺子里的事,所以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他,小小的白子怀信以为真。

直到四岁上了学堂,听学堂同伴说起自己的父亲们,虽严厉,但起码都还会关心他们的学业。可是自己的父亲呢?为什么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白子怀再也不信母亲那一套关于父亲忙铺子的说辞了,私以为,应该是他自己的身子骨太差了,父亲定是为有这样一个没用的儿子而感到羞耻。

为了挽回父亲对自己的印象,白子怀开始拼命读书,他以为虽然自己身子骨差了点,这没办法改变,但是在读书上,是可以后天努力的,所以只五六岁小童的白子怀,每天秉烛夜读到深夜,又赶在鸡叫前起来背书,冬去春来,日复一日,从未停歇过。虽然这该死的身子骨总是病倒,拖他后腿,但经过不懈努力,效果还是喜人的。

只一年,他就读完了那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甚至可以流利背诵四书中的《论语》和《孟子》,超出学堂同伴一大截。

八岁那年,老师有天放学,特地跟白子怀一起回府,当着父亲的面,重重地夸他优秀、上进,是可造之才,也许只再一两年,他就可以下场试试,或可以博个秀才的功名也未可知。如果考上,那他将会是大秦开朝以来,年龄最小的秀才了!

那一天,也是白子怀第一次见到父亲。说实话,他有点失望。

这样一个头发花白、须疏面黄、眼袋浮肿、身子虚浮的男子,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毕竟子不言父之过,何况父亲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很明显眼神亮了一下,在听老师大力夸奖后,父亲也拊掌大笑、极为满意之态,也许,父亲也是满意自己的?那接下来,父亲会来看自己、接纳自己吧?

如白子怀所愿,从那天起,父亲仿佛终于注意到他这个儿子,总是单独将白子怀叫到书房里,让他报备读书的进度。这期间,小小的白子怀很快乐,父亲应该是爱怜自己的吧?不然为什么每次讲完,他都要将自己全身上下地检查一遍,还嘱咐自己:

“要多吃点饭,不然你这身子骨太瘦了!”

可是快乐很短暂,有天在书房,母亲突然开门撞进来,看到父亲正欲脱他衣服检查身体,母亲瞳孔巨缩,惨白着脸扑过来,把自己拉离父亲,颤着声对父亲质问道:

“老爷,我们有过约定的!你永远不会碰子怀!”

“啧,”父亲不太满意地皱眉说道:“最近太平盛世,这些孤儿不好弄了呀……”

“妾身帮您找……只要,您不再碰子怀!”

“那你最好动作快点,我可没什么耐心……”

“……妾身知晓了。”

那天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招他去书房谈过话。白子怀对母亲发了好大一通火,自己好不容易赢得了父亲的喜爱,却被母亲给破坏了!虽然那天父亲和母亲的谈话,他听不明白,但白子怀却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一直以来,原来不是父亲不喜爱自己,而是母亲不让父亲来看自己,她凭什么!

还记得当时怒极质问母亲,

“你凭什么一直以来都不让父亲来看我!”

母亲只哭红了一双眼,流着泪抱着自己:

“子怀,你听娘的话啊,再也不要去找你父亲了,记住,永远不要单独去找你父亲!”

这还不止,从那天起,母亲就让白子怀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严防死守着不让他再去找父亲,当时觉得,母亲真是太讨厌了!

不过白天能防,等母亲和丫鬟都睡着以后,看她们还怎么防!所以白子怀搬到内院住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偷偷溜出院子,悄悄来到父亲居住的地方,来找父亲。

可是他看到了怎样恐怖的场面!

一进院子,他就听到奇怪的声音从父亲寝屋传出来,既像哽咽的“呜呜”声,又像孩童哭泣的“嘤嘤”声。寝屋门开着,白子怀轻轻地走了进去,地上有一排的血迹和血脚印蔓延至里屋,白子怀呼吸一顿,生怕父亲出了事,急忙顺着血迹奔至里屋。可是父亲不在,地上躺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孩,浑身赤裸着,身上已无一块完整的皮肤,手脚似被挑断,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弯着,身下一大滩血迹,白子怀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的身体里,原来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白子怀不知道这女孩还活着么,他无意识地走上前,那女孩大抵听到脚步声,眼珠转向自己,不知是否被割了舌头,那女孩对着白子怀,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似在求救。可是白子怀僵着,他一动也不能动,极度害怕与恐惧。

身后传来脚步声,白子怀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已做出了选择,他第一时间缩到一旁的柜子里,然后从锁眼望出去,是父亲回来了。

之后白子怀从锁眼里看到的一幕幕可怕场景,也许因着身体对自己的保护,白子怀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女孩破锣般的嗓音像杀猪叫一般,一直围绕在自己的耳边,以及,直到死,那女孩的眼珠都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等第二天父亲去往铺子了,白子怀才跌跌撞撞地从柜子里出来,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早已被人收拾干净,就好像昨晚只是自己做了场噩梦一样。

等回到母亲的院子,才发现母亲已经急疯了,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在府里找,只能等父亲出府以后,才想着人悄悄到父亲院子来找,而此时,自己已经回来了。一看到母亲,白子怀就晕了过去。

从那天以后,白子怀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半夜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母亲想了很多办法,金针、安神药、安神香都不起作用,梦中那双血淋淋的眼睛一直一直盯着自己。

直到再一个夜晚,他被噩梦惊醒后,母亲点了蜡烛,屏退所有下人,然后对他说:

“子怀,娘知道那夜你在你父亲那里看到了什么,因为娘也看到过……你父亲,的确就是个变态!

但是子怀你不用怕,你父亲杀的,都是些贱民,他们就跟猪、牛一样,都只是些贱命!……你难道会因为杀猪、杀鸡时的惨状,就再也不吃猪肉或鸡肉了么?

子怀,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称之为人的,只有像你我一样,命格高贵的,才能算作是人,其余的,那些只是跟猪狗一样的东西罢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们命不好不会投胎,又怪得了谁呢?放心,这些贱民是伤不到我们的,你爹这个变态,也伤不到我们的!”

很神奇,自那晚将母亲的话听进去后,白子怀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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