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大少爷……”
门口小厮的通报声,将白子怀从回忆的梦魇中唤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里衣已被惊出的冷汗给濡湿,贴在后背一片冰凉。
忍住咳嗽的冲动,白子怀把小厮叫了进来,问有何事禀报。
“回大少爷,小的刚听街上的人传言,今日卯时,镇上位于东南的葫芦破庙里,也突现一片孩童的血手印,据睡在里面的流浪汉道,他亥时睡下时还没有的,卯时醒来睁眼就是这一片血手印,期间他并未听到有任何人进出过……”
闻言,白子怀的眉头深深皱起。难道,这只是巧合?这些血手印,莫非不是针对我白府的?是我想太多了?……这究竟是人为设局?还是真是不可思议的灵异现象?
百思不得其解,不如去亲眼看看,白子怀遂道:
“走,去葫芦庙瞧个究竟!”
到得葫芦庙,里面一帮穷子围在里面,听中间那流浪汉吹牛胡沁,有人捧哏啧啧称奇,有人大胆地上去摸了摸墙上的血手印。
“……也就是俺胆子大,要是那起子胆小的碰了,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俺昨日高兴,在杏花斋酤了壶酒,嗨,你们可知杏花斋掌柜翠花,是新寡的妇人,啧啧,那模样,看着就得劲儿……一直喝到亥时,俺才有睡意,当时走到这破庙,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一个人,连个鬼都没有!……嘿,看不起谁呢,你爷爷我可人称千杯不醉,俺当时清醒着呢,睡前俺怕冷,还将窗户和门都关上了,保证连只蚂蚁都进不来……结果你说怪也不怪,早上一睁眼,满墙满墙的血手印,吓得爷爷我呀……”
白子怀上前查看,和自己府里的一样,都是孩童大小的血手印,以这流浪汉睡觉的地方为中心,密密麻麻向四周辐射开来,闻了闻,也的确是血的腥味。
听这流浪汉的描述,也都是在密室里凭空突然出现,一模一样……
白子怀皱眉思虑,身后流浪汉的声音不经意传入耳中:
“……俺听说啊,这小孩子如果枉死,那怨气就老大了,地府的阎王都降不住,不然人为啥说‘小鬼难缠呢’……看这血手印的数量啊,这枉死的小孩怕是数量不少……你们说咱玲珑镇是不是要倒霉了呀……”
白子怀不想再听这流浪汉的胡言乱语,匆匆走了出去。
回到府里后,白子怀将自己独自关在了书房里,晚食也没有去吃。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铺子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决策,那些废物管事什么都做不好……还要去母亲那里请安,看看母亲的精神状态好点没有,她也定是听说了葫芦庙里发生的事情,自己要去安慰她,让她别瞎想……可是,此时独坐在黑暗中的他,什么都不想去做。
他知道,这事儿肯定还没有完。
白子怀的预感是对的,只短短两天时间,镇上又出了两起血手印事件。
第一起,发生在当天晚上的酉时,镇上位于西北方的金员外府里。彼时金员外正在床上和小妾温香软玉,只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再次拉开床幔后,就入目满地的血手印,直接把金员外惊得晕了过去。
第二起,则发生在第二天凌晨亥时,镇上最好的客栈——缘来楼的客栈外墙上,是打更人发现的。据其所述,他每晚巡夜都会路过缘来楼,之前巡了两遍街,路过此地都没有发现,等他最后一圈巡街路过时,只觉这外墙上密密麻麻攀爬着什么,起初还以为是虫子,等用灯笼仔细照看时,才发现是许许多多的血手印,直将头皮都刺激麻了。
血手印事件,将整个玲珑镇弄得人心惶惶,什么样的猜测和传言都有,而这些流言的核心意思,总逃不出一个:那就是这些枉死的小鬼们,要从阴间来复仇了!
玲珑镇人这两天尚且过得不太平,那白老夫人和白子怀就过得更不好了。
白老夫人又晕过去一次,转醒后精神状态极差,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魇,总是胡言乱语,甚至是惊叫。为防止家里的下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白子怀将服侍的丫鬟都赶走了,亲自守在母亲的身边,衣不解带地连夜照顾,也整整两日没有合过眼,脸色极差。
他服侍母亲喝药睡下后,只觉疲累至极,刚想和衣闭眼瞌睡会儿,就有小厮来通报:
“大少爷,朱县令派人过来,请您现在速速赶去。”
“可说所谓何事?”
“并无,只说有事相商。”
无奈,白子怀只好喝杯浓茶提精神,换衣匆匆赶去县衙。
等赶至县衙会客厅,白子怀才发现原来朱县令不止请了自己,镇上所有的富户权贵都被请了过来,济济一堂,脸色都不太好地等着朱县令发话。
见人都到齐了,朱县令就从内室请出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来,清了清嗓音,道:
“这位道长,想必在座各位都认识,正是镇上清风观的青柳道长。最近两天,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玲珑镇不怎么太平,人心惶惶的。关于这血手印,青柳道长有一些发现。”
这老道长先是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只觉他目光如炬,在座有些人在他目光的压迫下,甚至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比如那被发现家里有血手印的金员外,他虚胖的身子微微晃,腿脚有些软。
老道长开口道:
“关于这血手印,想必在座各位都听了不少的传言,老道倒是有些不一样的发现。
首先说这发生的第一起,卯时被发现,位于东南角的葫芦庙里,如若老道推测没错,卯时,东南方位,都是对应五行中的‘木’;
再说第二起,酉时,位于西北方金员外府邸,这个时间和方位,都对应的是五行中的‘金’;
第三起,亥时,缘来楼客栈,位于镇子北边,时间和方位,对应的是五行中‘水’;
以这三起事件发生的规律,那第四起、第五起发生的时间和方位,都将分别对应五行中的‘火’和‘土’。
老道推测,下一个‘火’时,将是明日上午的巳时至午时,而方位么,要么是白府的府邸,要么,就是楼老板的府邸。”
被点名的白子怀脸色一白,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白府突现血手印的事,被白子怀封了口,因此府外无人知晓。此时被人推算出,众目睽睽之下,再遮掩,倒显欲盖弥彰。
因此只能惨笑一声,起身作揖道:
“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实不相瞒,前日午时,家母午睡休憩的床榻前,已然突现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白子怀话音落,满座皆哗然。道长审视着白子怀,问道:
“既然早已发生,为何封了消息,不欲让外人知晓?”
白子怀一脸无奈:
“是为家母的康健着想。自那日惊吓后,家母精神一直不太好,总是陷入梦魇,甚至因此晕厥过两次,小可封锁消息,也实为无奈之举,不想外面的流言蜚语传入家母耳中,累她再受刺激。”
老道长对白子怀的解释不知可否,并无回答,但在座其他人忍不住了,问:
“青柳道长,敢问这血手印的出现,对应这五行元素,却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化时间、方位为五行,再配上血光,这是以整个玲珑镇为坛,行的一种秘密阵法。”
“道长的意思,这是有人在做法?”
“的确是做法,但是否为人为,老道尚不能确定。”
“那这做法的目的是什么,道长可否解释一二。”
“……老道从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类似的阵法,据书上所述,这是在为枉死的人续命……但这些都只在书中看过,实际是否真的有效,老道也不是很清楚。”
闻言,白子怀的脸更加惨白,他突然问道:
“敢问道长,要这阵法成,须得什么样的代价?”
老道长看了他一眼,然后捏着胡须沉吟道:
“世人都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殊不知,万物逃不过一个等价交换的因果规律。要想复活已死之人,就要用活人的性命去交换!”
不顾在座人的喧哗,白子怀死死地盯着道长,继续追问道:
“那这做法之人,到底是人是鬼!”
“……只今晚,便可知晓。”
道长的话,在座人不理解,一旁的朱县令补充解释道:
“青柳道长已经推算出,五行中最后一元素‘土’的下一个时辰,将为今晚丑时,而地点嘛,就是在座你们所有人的脚下——我这县衙府邸便是……我已命人将县衙各个地方围住,如若是有人捣鬼,就算会飞檐走壁,也逃不出我这铜墙铁笼,如若是那怪力乱神,正好青柳道长也在场,亲眼见证后,也可拿出个章法来!”
此时已为子时,只一个时辰后就是丑时了,这也就是说,只一个时辰后,这背后闹事之人就会现形,到底是人是鬼,只将他捉拿住就一切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