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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楚誉看透了一切。

看穿了夏清。

可是现在身体上的疼痛使他的思绪开始麻痹,没有更多思考和怀疑的力气。

魏询稳稳的扶着他,当下,他心中的那份果敢早已被丢弃,看着楚誉这幅疼痛难忍的表情,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希望楚誉交出军令,毕竟只要命还在,就还能想到其他解决办法。

但是他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对于楚誉而言,军令之重,重过性命。

以他的性子,只会宁死不屈。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四下很静,楚誉就算身中蛊毒,但是也并没有为了忍痛而发出任何的吼叫和声响。

好像过了很久,久到魏询认为低着头的楚誉已经昏厥了的时候,突然听得。

“我交。”

楚誉俯身强忍着,咬牙的说出了两个字。

魏询顿时心中一紧,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楚誉。

但是此时魏询的心中又开始有一丝犹豫,他犹豫着交或不交,哪个才是最好的选择。

交了,能保命。

不交,只能等死。

就在魏询心中纠结之时,只见楚誉艰难的伸手摸向腰间,然后颤抖着拿出了一块青玉,那青玉透亮的很,一看就是后梁宫中才有的宝物,上面还有后梁的花纹印记。

夏亦瑶立刻上前一步夺过楚誉手中的青玉,不假思索的交于夏王的手中。

夏兖满吉接过后细细端详着,那青玉对着光便十分清亮,能一眼看穿,没有任何的杂质,他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对夏亦瑶点了头。

夏亦瑶此时才打开了她手中透明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了一粒药丸,上前给楚誉服下,霎那间,楚誉只觉得心头的那团烈火渐渐熄灭,随即一阵清凉,直触心底。

他依旧大口的喘着气,想要恢复状态,应该还需好一会儿。

“来人,带誉王去休息吧。”

夏兖满吉说罢挥了手,转身大步离了大殿,月色下,他的身影依旧高大威猛,像一只食肉巨兽,在黑夜中慢慢寻觅。

魏询来不及说些什么,也来不及质问夏清,他只是缓缓扶起楚誉,扶着他离开了大殿。

魏询知道,方才楚誉给的,分明就不是军令。

那青玉他见过,他依旧清楚的记得当日宫中举办狩猎,第一名便可以获得玉佩一对,那玉佩光滑极致,一见就是玉中极品,他自然印象深刻,那时穆黎书还兴致勃勃的说自己一定会博得头筹,拿到玉佩,最终自己帮她杀了虎,她也如意的拿到了那一对青玉。

所以,那青玉是穆黎书赠给楚誉的情物罢了。

魏询倒是佩服,楚誉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还能够如此迅速的做出应对。

魏询这么多年来,早就知晓楚誉向来很少出差错,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

他扶着他,走的很缓。

其实夏兖满吉根本不识军令的模样,只知道军令也是由上好的玉石制成,再加上两者上面都有后梁的独特印记,因此拿到那块青玉时,夏兖满吉自是没有怀疑,反而深深的相信了。

毕竟,人在经历如此难以承受的锥心之痛时,只会下意识的屈服。

他看过了太多太多,只觉得世人都是如此。

但是楚誉和魏询都知道,这样是瞒不了多久的。

这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罢了。

大殿上的席散了,夏兖各槡离开时,还不忘在夏亦瑶的面前停了步子,微微挑眉。

“夏统领做的还真是出色呢,给誉王这般的人物下蛊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怪不得父亲如此相信你,小王我,佩服。”

夏兖各槡玩味的笑容和一字一句,都刺痛了夏亦瑶的心。

她手中紧紧捏着药瓶,立在原地。

她此时的感觉,就同那时一样,不过是用了相同的招数,先换取对方信任,或是博取同情,然后再无情的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她早该习惯了,可是,她并没有因为完成任务而满足。

对于楚誉,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在他的面前,自己可以毫无遮挡,自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楚誉,是第二个说相信自己的人。

两个相信自己的人,都被自己深深的加害。

那夜,她假装农家女,叫上夏氏几个人手,去了楚誉和魏询所住的客栈,假装被坏人欺负,甚至为了显得更加真实,她亲自用捕兽夹夹伤了自己的腿,她看见自己鲜血直流,她也没有觉得多痛。

毕竟,噬月蛊所带来的疼痛,比这个要痛苦千倍万倍。

她故意让人在楚誉窗前扮作一道掠过,引他注意,然后自己假装大声呼救,一边呼救,还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衫,抓乱自己的发髻。

他来了,他入门的那一刻,她没想过会是一个翩翩公子,仿佛凛然于世一般。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他不多言,说话简洁。

他刻意的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只是因为,他心中念着他的妻子。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世间罕见。

夏亦瑶此举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探探他们的性格弱点,还有,探探他们的武力。

她依旧没有想到,这二人的武功,甚至在她之上。

她本以为,作为后梁王室之人,顶多只是简单的会些舞枪弄棒,毕竟,他们从小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她错了。

第二日,当她问他们所去何处时,她万万没有想到,楚誉竟然答的是,回家。

他们此来西北,就像是陷入沼泽,只要一进入,只会越陷越深,可是他没有丝毫犹豫,云淡风轻的将这一次的风险,说成是回家,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个男人多么的不同,多么的会隐藏。

她乖乖的回到西北将一切都告知夏王时,夏王给她的任务,竟是让她下蛊。

“武力不足为患。毕竟武力再强之人,也抵不过噬月蛊的侵蚀。”

这便是夏兖满吉的原话。

她本想借着这次出行任务,去寻赤菰草,因为她知道他们二人到达西北还需要一些日子,当她寻回时,正巧遇到了经历风沙而昏厥的楚誉,她有一瞬竟然觉得,这就像是上天注定一般,竟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再次接近他的机会。

夏亦瑶不曾想过,他竟会同自己一起去疫区救人。

仿佛在那时,她的心绪,发生了稍微的变化。

她只觉得身旁这个男人,同爀然十分相像,有时,自己都有些难以区分了。

作为后梁之人,他尽心尽力的救了西北的百姓,面对瘟疫,他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恐惧。

就好像他比西北的人,还要热爱这里。

她犹豫了。

可是她是夏王的人,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只能听从命令的武器。

从她成为夏氏杀手的一员开始,她便被噬月蛊牵制着,所以她知道,那是多么的痛苦。

夏氏就是这样,所有杀手,都必须服下噬月蛊,以此表示衷心,每月中,若是统计的任务都完成了,便会及时获得解药,如若没有完成,发放解药时辰便会推移,承受噬心之痛,但是如果背叛,则是等着被噬月蛊侵蚀而死。

她最终,还是将蛊,下在了那张麻饼里。

他站在另一个路口说就此别过时,她便将饼给了他,经过一日的相处,她知道他轻微的放下了戒心,因此没有丝毫怀疑的接过了麻饼。

随即她便转身了,她没有看他是否吃了,因为她之前的那种犹豫,让她决定赌一把。

其实她知道,他会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相信着。

毕竟当时的爀然,也是这样的相信她,结果死在了自己的刀剑之下。

这样的场面,她很熟悉了。

如果他没吃,自己也能肯定,自己还会再次行动的。

她毕竟是夏氏的女杀手,是夏氏的统领,此生为西北而生,为西北而死,她别无选择。

但是已经很少有人,能在她心中激起波澜了。

在她小的时候,夏王命她杀了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位杀手小姐妹,只因为她偷吃了一只鸡腿,但是夏王令她杀,她便拿起短刀就杀了,就算血溅了她一脸,可她晚上依旧也睡的香甜。

这么多年,她被很多人看为怪物,毕竟她很少说话,只会杀人。

其实更多时候,是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短刀,在这么多年,杀了无数的人,也早已杀死了自己的善心。

她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冷言寡语,嗜血成魔。

但是她好像突然发现,有血有肉,才会过得快乐。

可是,她已经不配拥有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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