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来，不怕寺里的僧人找到然后抓你走吗？”

方才在石洞，听皆苦讲述太过入神，又下意识跟了出来，此刻见着满眼的绿树红花，西卿月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皆苦摇摇头，“这座山，是司空镇后山，名曰符山，司空镇民除了樵夫，很少人会来这里，何况那山洞是我小时候无意找到的，隐秘得很，没有人会发现。”

西卿月想起放在石洞中的柴木，便道：“那些柴火也是你准备的了？”

皆苦点头，“小时候和兄长吵架了，我便躲在石洞不出去，兄长常常找不到我，急得团团转，可看我几天后安然无恙又灰头土脸的样子，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回忆起小时候，皆苦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却又很快消失。

皆苦脸上的神色西卿月瞧得分明，她垂了垂眼眸，转了话题，“是了，你说那小河，在哪？”

“前方就是，月姑娘，你要小……”

皆苦话音未落，西卿月啊的一声轻叫，皆苦听得分明，快速地伸出手，将西卿月的腰一把揽住。

“月姑娘，可有事？”

皆苦声音发出的气息扑在西卿月耳边，西卿月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没，没。”西卿月慌忙从皆苦怀中钻出，“是了，你刚才是要说什么？”

“下河水的地方，有几个小台阶，台阶上长有一些湿滑的青苔，容易滑脚，所以方才在下是让月姑娘小心些。”

“啊，这样，好，我知道了。”西卿月应着，小心地下了台阶，走进了在小河里。

“哇，这池水好凉，又好清。”

甫一下水，冰凉的池水带着令人舒服的湿润感，西卿月双手捧起一抔水，往半空中撒了起来。

水珠四处飞散，在阳光的照耀下，煞是好看。

“真好玩。”

许久不曾如此玩水，西卿月玩心大起，踩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皆苦听得西卿月悦耳的笑声，嘴角微微一勾，无奈地摇摇头，捊起自己的衣袖裤脚，下了水。

皆苦站在河里，侧耳细细听着鱼儿游过的声音，抓起鱼来。

不过一刻，玩得正开心的西卿月听得皆苦呼唤一声，“月姑娘。”

西卿月转头，皆苦的声音恰好响起，“抓到鱼了。”

阳光下，那青年穿着一袭僧袍，嘴角轻勾，笑得开心纯净，被抓到的鱼儿在青年的手中扑腾着身体，溅起好些水珠。

水珠四处溅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映着青年的笑脸，分外明朗好看。

像画一样。

西卿月只觉得脸热热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速。

“抱歉啊，我就顾着玩。”西卿月努力压下扑通扑通的心跳，来到皆苦旁边。

“无妨。”皆苦道：“既抓了鱼，月姑娘，我们回去吧。”

西卿月点头，“你稍等我下，我摘些韧草条来绑鱼，我们总不能抱着它回去。”

“好。”皆苦点头，捧着鱼走到了岸边。

西卿月走到不远处的草地拔了一些草条，转身正要离开，忽地瞧见皆苦的背后，竟窜出一只约莫一丈大小的黑褐色巨蝎，蝎头中间，是两道弯弯曲曲的白斑，白斑右边，还有一条褐色斑条。

“二阶巅峰的毒龙蝎！”

西卿月脸色一变，心中念头刚起，只见毒龙蝎张开长满利牙的大口，吐出一条状若藤蔓大小的黑丝来。

“小心！”

西卿月灵力运转，一柄长剑瞬间出鞘，直向着毒龙蝎飞去！

同时，西卿月脚尖一点，灵力转动，疾驰着奔向皆苦。

皆苦原坐在岸边，蝎子出现时，并未听得一丝动静，听得西卿月大叫，正要起身，鼻腔内，一股恶臭的腥味扑鼻而入。

皆苦心下一愣，尚未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一道人影扑倒。

却是西卿月赶到。

便在此时，但闻得“嗤”一声，长剑带起的破空之声切断了毒龙蝎的毒丝后继续往前，狠狠地朝着毒龙蝎嘴巴刺入！

噗嗤……

西卿月动作太快，毒龙蝎嘴巴被刺中，巨痛下大吼一声，两道尖锐无比的前爪张牙舞爪地刺向西卿月。

西卿月灵力大开，灵敏异常，听得动静，她抱着皆苦，就势向左一躲，毒龙蝎的爪子落了空。

躲过毒龙蝎一击的西卿月筑起灵力护罩将皆苦推了进去，“皆苦，这道护罩能随着你移动，你快走。”

“月姑娘，我不能走。”纵然皆苦看不见，可闻得这股气息，皆苦知道必定出现了一只厉害的妖兽。

“你先回石洞，我有办法对付它。”西卿月道：“若你在这里，我术法不能施展。”

皆苦半信半疑，神色担忧，“可……”

西卿月道：“我不会骗你的，我还要吃你的鱼呢。”

话落，西卿月将皆苦一推，皆苦被西卿月带着灵力的手一推，退后了十几米。

就在西卿月推皆苦走的刹那，毒龙蝎黑丝线再次射击而来，西卿月反身从袖中射出一柄短剑。

“罩！”

这柄短剑是陈元给西卿月防身，是除妖符箓所化，极为锋利。

随着咒语落下，短剑直直飞出，砍断毒龙蝎的黑丝后再次向前，忽地，短剑停顿，在半空化作一张巨大的白色网罩，将毒龙蝎罩住。

吼……

二阶巅峰的毒龙蝎被不过一阶修为的西卿月三番两次反击，极为懊恼，当下大吼一声，声音响彻天际，直教人肝胆俱裂。

“走！”

符箓化作的巨网时间有限，西卿月当机立顿，撒着脚丫往来时的方向跑。

“月姑娘，上来！”

皆苦听得西卿月脚步声，大叫着。

西卿月伸手，皆苦就势一拉，两人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两人跑了好一户，西卿月忍不住道，“让你走，为何不走？”

拉着西卿月往前跑的皆苦毫不迟疑的声音传到西卿月耳边，“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西卿月一愣，望了望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虽是干燥，却让人安心无比。

心中的欣喜如烟花绽放。

“我们快些跑，回去……”

离得毒龙蝎有些距离，西卿月仍不敢大意，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闻得背后一阵腥风席卷而来。

西卿月回头，见那毒龙蝎已破了白色罩网，飞驰而来。

“怎么会？师兄的符箓该能够再阻碍毒龙蝎一段时间的。”

不容西卿月多想，那毒龙蝎已到眼前，巨大的前爪高高举起。

西卿月见状，抽出被皆苦拉着的手，将皆苦扑倒在地。

噗嗤……

灵力护罩如豆腐般被轻易戳破，毒龙蝎刀刃般尖利的冰冷爪子深深刺入西卿月后背，霎时，西卿月只觉得背后一片温热，口中腥甜无比。

西卿月动了动嘴唇，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彻底迷糊，她的世界，只余一片黑暗。

——

皆苦从未有想过，除了爹娘与兄长，还有一个人，为了他，会奋不顾身。

不过相处了一天罢了，为什么会连命都不顾地救自己？

身旁的篝火吧嗒一声，掉落一块燃尽的木柴。

你为什么救我呢？

救人需要理由吗？

少女声音清悦，眼眸纯粹干净。

皆苦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拾起一根木柴丢进篝火，皆苦努力让火烧得旺盛些。

忽地，闭着眼的少女睫毛动了动。

“唔~”

一声轻轻的嘤咛，皆苦一动。

“醒了？”

少女睁开眼，愣了好一会。

“皆苦。”

“你别动，先喝些水。”

皆苦将少女扶起，喂着喝了一口清水。

“我们回到石洞了？”眼前的石壁如此熟悉，西卿月道：“还有，毒龙蝎呢？”

西卿月望了望洞口，已经是黑夜了，她记得，她的后背被毒龙蝎的巨爪刺入，昏迷了过去。

那之后，西卿月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身体从脚底到头顶，无不一冷得发颤，连自己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我要死了吗？我还没来得及和师父师兄告别，我还没来得及和皆苦说一声再见啊。”

西卿月悲伤地想着，可忽地，一抹奇异的光出现在眼前，接着，身体四肢百骸和经脉都流动着一股暖意。

舒适地，如同阳光。

西卿月忍不住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皆苦。

“还有，我被毒龙蝎刺中，记得整个背部都断裂开了，怎么一点事没有？就像没受过伤一样。”西卿月看着皆苦，“皆苦，是怎么回事？”

皆苦道：“你一醒来，如此多问题，不累吗？”

“你快些告诉我。”

西卿月却是很急，万一那毒龙蝎又跑回来，该如何是好？

皆苦却是笑笑，“毒龙蝎被我打败了，你只是中了毒。”

西卿月奇怪道：“中毒？”

皆苦嗯了一声，“月姑娘不过中毒，怎会有事？你不过是被毒龙蝎毒刺刺中，毒液入体，产生幻觉，以为身体撕裂。”

西卿月却是怀疑，“不，当时毒龙蝎利爪入骨碎肉。”

皆苦道：“这便是毒龙蝎厉害之处，毒幻如真，许多人便是以为自己死了，若要解毒，只需取它的血液去解。”皆苦道：“若你真被断骨碎肉，我又如何能救你？你又如何安然无恙？”

西卿月瞪着眼睛，疑虑去了一半，“可我在你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灵力，你如何打败了毒龙蝎？”

皆苦柔声道：“有逆命。”

“什么？”西卿月坐直身体，“逆命？”

“嗯。”皆苦点头，“逆命一直在我身上，逆命是灵器，自有加成，毒龙蝎抵不过逆命。”

听得皆苦和毒龙蝎对战，西卿月急急道：“你可有受伤？”

皆苦咽下涌入喉咙的腥血，摇了摇头，“无事。”

西卿月上下打量着皆苦，见他脸色红润，身上也无伤口，才放下心来。

死里逃生，放松下来的西卿月方才觉得肚子极饿，她轻叹一声，可惜道：“唉，可惜了我们的鱼。”

皆苦却笑，伸手往身后一抓，道：“你看。”

见着用草条绑着的鱼，西卿月惊喜道：“你重新抓了鱼？”

皆苦点头，“你睡时我去抓的。”

西卿月拍掌笑道：“太好了，我都快饿死了。”

忽地想起什么，西卿月皱眉：“我差点忘了，僧人不食肉，你抓了鱼，又不能吃。”

“无妨。”皆苦道：“方才出去，我摘了些野果。”

西卿月闻言，放了心来。

石洞内，篝火旺盛，鱼香袅绕。

石洞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竟不似往常般暗色，却是火红一片。

而宁心寺外，一行数十人正快速地往着符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