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火红一片,红月冉冉升起,大地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脚步声匆匆,数十位穿着僧衣的和尚举着放了驱妖草的火把,往着符山走来。
走在僧人们面前的,是身穿黄红色僧袍的释心和一袭青衣的陈元,武锋则走在释心的左侧。
红色的血夜映着鞋子踏踏的声音,众人皆是沉默。
释心心里想着什么,瞧了陈元一眼,道:“陈先生,今天申时三刻的风云骤变,定是与皆苦有关。”又看了陈元沉沉的脸色,释心叹道:“都怪老衲教导无方,让令师妹受苦,此番寻得了皆苦,老衲定不轻饶!待解决了皆苦,再来与昊清宗赔罪。”
释心义正言辞,陈元内心情绪翻涌,他轻轻摇头,“方丈言重,当下仍是先寻得人为要。”
释心点头,“这是自然。”
说着,释心继续往前赶路。
前两日,西卿月在宁心思内被皆苦掠走,不知所踪,宁心寺几乎发动了所有僧人,与陈元一起把司空镇翻了遍,却寻不到西卿月与皆苦的一丝踪迹。
陈元心急如焚,出发前自己信誓旦旦要保护好西卿月,可西卿月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掠走,陈元是愧痛又自责。
此番却不能全怨陈元,一来一切发生太快太突然,二来皆苦所发妖雾遮蔽视线的同时已把西卿月掠走,待妖雾散了追去,却已是迟了。
陈元寻了两天未果,心下忧虑之际,听得雷声炸响,风云骤变,一团漆黑的风龙盘旋在司空镇上空,风龙咆哮,惊吓了司空镇众人。
此番怪异景象,自是引起陈元主意。
天地如此惊变,似是大妖出世的征兆。
若如此,西卿月处境极其危险。
“皆苦原是魇魔,今天又是逢魔之夜,怕是吸收了众多命魂,要化成大妖。”
释心同样瞧见了此番异变,他的疑虑正是武锋等人的疑虑。
一行人瞧见风龙方向是在司空镇后山,忙穿上护身衣,举起火把,往符山疾驰。
可一行人在符山寻了半日,却不见西卿月与皆苦踪迹。
陈元焦虑更甚。
符山就这么大,两人在哪里?
寻了一下午的众人是又累又渴,许是命数该然,一僧人因水囊没了水,便想走到了河边汲水,哪知却见河流中,一丝丝血迹流淌。
僧人惊叫,叫来众人,陈元看见河里的血,抿着嘴唇,脸色阴沉。
众人心中担忧是西卿月的,循着血迹往上走,赫然看见一只巨大的妖兽躺在河边。
那是一只死去多时的毒龙蝎,划破喉咙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而在毒龙蝎倒下的不远处,有一张被血浸湿的符箓。
符箓上,刻着一道驱妖符咒。
陈元脸色一变。
那是自己给西卿月护身的驱妖符。
一刹那,陈元脑海千万种念头涌动。
“此毒龙蝎是二阶巅峰,以小月的修为,肯定抵不过,可毒龙蝎已死,符箓失效,此处不见小月,她应当是无恙。”
陈元冷静下来,围着毒龙蝎走着,想象着以小月的修为遇到毒龙蝎该如何应对,这一走,陈元便看见了两行脚印,一前一后。
循着脚印,陈元和释心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从小山坡往后拐,是一道约莫一人多高的野草,陈元拨开野草,一座山洞赫然入眼。
陈元望着山洞口,释心和武锋对望一眼,释心对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气,跟着陈元等人入了石洞。
此时,红月已升,腥红如血。
石洞中走了几步,陈元隐约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前方,还有火光。
“哇,终于吃饱了。”
人声渐渐清晰,陈元听得话语,快步跨入了石洞。
映入眼帘的,是擦着嘴巴的西卿月,西卿月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白衣僧人。
“小月!”
“孽障,你竟然敢造次,掠走昊清宗门徒!”
入了石洞,见了皆苦,释心一声厉喝,这声厉喝震耳发聩,盖过了陈元的声音。
闻得声音,西卿月转头,见身后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为首的,是自己的师兄陈元。
“师兄,你怎么……”
“小月,到我这来。”
西卿月一惊,口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元一个伸手拉到了身旁。
“师兄,你干什么?”
陈元攥得太紧,西卿月竟无法挣脱。
西卿月无奈放弃,“师兄,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这些人都是谁?”
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眼前状况。
陈元还来不及回答,便听见释心道:“月姑娘,你受惊,老衲是宁心寺方丈,发号释心,这几天你受苦了。”
眼前的老僧,约莫六七十岁,白眉白须,一双眼睛细小如缝。
不等西卿月反应,释心厉声道:“好你个皆苦,数十条人命在手,竟又掠走昊清宗门徒,你该当何罪?留你在人世,不过遍地血腥!”
话落,释心手中手杖一挥,带着无比威力扫向皆苦。
“住手!”
西卿月瞧见此景,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陈元的手,飞快跑到皆苦面前,伸手护住皆苦。
西卿月突然而至,可释心用尽十足力气挥出的手杖哪里能停?所幸陈元眼疾手快,长剑一挥,分秒之际,隔开了释心的手杖。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
“皆苦,你没事吧?”西卿月急声,皆苦摇了摇头。
从释心一行人进来到现在,不过几十息时间,皆苦已反应过来。
“老和尚,你干嘛上来就杀人?”西卿月怒目圆睁,盯着释心,道:“上来便要杀皆苦,你心真黑,莫不是你这虚伪面皮的老和尚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西卿月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惊。
陈元皱皱眉,“小月,你说什么?”
“师兄,这老和尚不是好人,白面黑心,魇魔所做之事,和他脱不了关系!魇魔就是他藏起来的,他……”
西卿月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的僧人叫嚷着道:“你这姑娘,小小年纪,怎地污蔑起我们方丈来?”
“就是,我们方丈与你无冤无仇,怎地如此?”
僧人一片不满,陈元道:“小月,你说此话,有何依据?”
不等西卿月开口,释心双手合十,打断了西卿月,“阿弥陀佛,月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尚且年幼,被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之事。”释心说着看向皆苦,喝道:“皆苦,看来你是本性不改,说,你对月姑娘做了什么?”
此话一落,众多僧人一片了然之色。
“皆苦既是魇魔,擅长蛊惑之心,莫不是被皆苦蛊惑了?”
众僧人一片附和之声,西卿月又惊又怒,“老和尚,你乱说什么?”
“月姑娘,皆苦是我弟子,他杀害镇民,我教徒土方,的确与我有关,可现在,我不能再有一丝仁慈之心。”释心轻叹,“你方才所言,也是听了皆苦的一面之词罢。”
“没有,不是!”西卿月道:“老和尚,我神智清醒,没有被蛊惑,我知道,是你藏了魇魔,魇魔便是你那得意弟子皆空!”
话语一落,陈元与武锋脸色微变。
武锋突然想起,皆空开始闭关的那晚,是魇莫开始出现的日子。
陈元所想,也与武锋一致,何况陈元可以说是和西卿月一起长大,他了解西卿月,虽是年幼,偶尔任性,却不会无端放肆。
释心瞧见陈元与武锋若有所思的神色,脸色却是平静如常,“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何会做出如此丧天良之事,月姑娘,你听得不过是一面之词,你有何凭据,说是老衲藏了魇魔?何况魇魔善于蛊惑之术,如我与魇魔相处,怕也失了本心,沦为妖魔。”
陈元听得,道:“小月,你可有凭据?魇魔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乱言。”
“师兄,你不相信我吗?”西卿月瞪着眼睛,“我说的是句句实话!”
陈元内心自是相信西卿月的,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草率断定,无辜下可能又连累了几条人命。
众人吵吵嚷嚷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皆苦,却是开了口——
“佛心塔。”
皆苦的声音不大,众人却是听得清楚。
佛心塔三个字一出,释心却是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