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 佑意(1 / 1)小城叁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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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之后,已是太阳西下。凉风肆虐,袭击着陆幼宜单薄的身体。太阳的余晖挥洒在宫墙外,与那嫣红融为一体,似女人面颊的胭脂,被无情的擦随,丢弃,一转身便是一生。陆幼宜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好似一把利剑,缓缓投掷在莲花砖路上。

陆幼宜抬起头望着长长的天际,突然觉得这宫墙真高啊,高到鸟兽飞不进来,宫里的人也走不出去。那满墙的红色一直延伸到天际,夕阳从流云中倾斜而下,仿佛鲜血一般铺就了这条看似平坦的大道。

她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她不知道。

她或许要在这里待许多个年月,无名无势,死后也不会被载入史书,世界上仿佛没有她的存在一般,待她离去之后,世界重新投入波诡云谲和光怪陆离之中。潮涨潮落,万物更迭。她可以是世间任何一物,却不会是这宫墙里有头有脸,被人铭记的人物。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她不知道。她没有亲人,也没有信得过的朋友,可谓步步凶险。

方才她与贤妃交谈,也并非成竹在胸。只是,她要赌,赌贤妃对这个深宫里怨妇们的厌恶有多重,对皇嗣多珍视,更是赌她刚才的气势能否令人信服。她是凭直觉觉得贤妃可以可靠,直觉,应该不会错的吧。

大概三日,她便能等到想要的结果了。

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如同蚕丝一般裹挟着她的呼吸,宛若要抢走她最后的依靠。

陆幼宜忽觉身上冷的彻底,不自觉间便抬手抱住自己的臂膀,来抵挡冷风的侵袭。路过一处不知名的宫邸的时候,里面传出了几句宫女的低语。

……

“你知道摄政王今日被皇上派往南方绞杀叛贼了吗?这宫里都说,皇上怕是要对他下手了。”

“皇上上位以来,一直与摄政王不合。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非福即祸啊……”

“皇上的心思,谁也说不准啊……”

……

“贺兰崇墨……“陆幼宜的印象中突然蹦出那张剑眉星目的脸。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那对桃花眼似飞燕般掠过她的心怀,在她温润如水的眸子里泛起涟漪。紫红色的衣袍随着流云翻飞,一如他风流倜傥的模样,对她蛊惑一般地轻笑低语,“她惜命。”

“也是个可怜人。”陆幼宜叹了口气,中国历史,从周到清,如此多的摄政王,哪一个摄政王换得一个善终?

单凭多尔衮来讲,死后被皇太极挖坟掘墓,残忍鞭尸,昔日的羽翼也悉数剪除。对于多尔衮来说,大清的半个江山皆是多尔衮率领军队打下来的,多尔衮更是清初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最后却在马背上跌落而亡,真相究竟是什么,谁也不得而知。毕竟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挥得一手金戈的将怎会死的如此凄凉?对他来说这是耻辱,对当时的皇帝来说,却是解决了心腹大患。

那贺兰崇墨又会如何而亡呢?

他长的那样英俊,只一眼便有惊鸿一瞥之意。年方二十七,便要如三十九岁的多尔衮一般了吗?

陆幼宜一心想着,却不知何时走到了佛堂门口。

早些时候从浣衣局出来时,陆幼宜也路过了这个佛堂,只是没有仔细瞧。如今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倒令人心神向往,不自觉便宁静了下来。

那佛堂中央坐落着一尊镀金大佛,双眼微阖,面带笑意。大佛的前面是一鼎金香炉,红色的檀香袅袅香气肆意,整个佛堂似梦境一般罩着一层薄纱。落日的余晖洒满堂前,映着佛祖,金灿灿一片,如佛光一样,好看极了。

佛堂里许是没有人,倒是没有说话的声音。

陆幼宜拍了拍脑袋,转过身去,还没走,便听到身后出了动静。

“施主且慢。”

陆幼宜回过头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是记得的,今早路过拐角时,她见到的那个队伍最前面的和尚,便是眼前的这个人。夏初禾说过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佑意。

“小师傅在叫我?”陆幼宜好奇地指了指自己。

“是。”佑意手里转着那串红豆,缓步走来,“贫僧见施主印堂发红,面带金光,是大喜之意。故而来与施主寒暄几句。”

陆幼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印堂发红?”衣袖随着动作滑落下来,那只血菩提镯子便露了出来。余晖斜撒,竟胜血通透。

佑意眉头一皱,“施主这镯子……”

陆幼宜低下头看了看那只镯子,心想这莫不是真的好东西?怎么贺兰崇墨昨日刚问,这佑意今日又问?

“这是一个和尚给我的。”陆幼宜看着佑意,笑道:“怎么了,和小师傅有什么渊源吗?”

佑意眼中闪过一丝通透,随机微笑摇头道:“偶然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这可是好东西,施主千万要带好。”

陆幼宜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摘我也不敢摘啊,摘了就要我的命了。”陆幼宜把那镯子放在阳光下仔细瞧着,突然间好像看见每个血菩提中间都有一个黑点,小小的,再仔细一瞧,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奇怪。”陆幼宜好奇地放下胳膊,一扭头便看着佑意手中的红豆,已经打磨的如水般晶亮,不知不觉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红豆佛珠。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小师傅可是有相似却不能见的人?”

话一出口,陆幼宜与佑意都愣了,四目相对,佑意眼中好似闪过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陆幼宜不好意思地举了个躬,“对不起!”眸里满是歉意,“我这人说话口无遮拦,本就知道你们僧家人断情绝爱,还口出狂言,实在该打!还望小师傅不要放在心上,权当我今日放屁了!”

佑意看着陆幼宜满心愧意,眼中的难言之隐被一抹幽深替代,转而轻微勾了下嘴角,重新转起了手中的红豆,看着天边欲落的红日喃喃道:“爱恨嗔痴,若真如施主所说,说断就断,岂不是贫僧得偿所愿了?施主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贫僧还要为皇上祈福诵经,先行离开了。”

陆幼宜看佑意的背影,佝偻而瘦削,在夕阳的撕扯中落下一个料峭的影子。

红豆缓缓转动,与那浮沉的落日,一同卷入漫无边际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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