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宜在太医院转了好几个圈,还没找到盛放工具的房间。无奈,她回过头去看着叶明扬:“你们平时出诊的时候带的工具,都在哪儿放着呢?”
叶明扬盯着陆幼宜的脸,一本正经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不要我帮忙,嫌弃我吗?”
陆幼宜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叶太医,刚刚是我太过分了,这样可以了吗?”
叶明扬挑了挑眉,“行吧。”叶明扬带着陆幼宜往前走了几步,出现了一个小房间。叶明扬打开门,对着陆幼宜道:“每个太医平时所用的工具都是固定的,我不能把他们的给你,就只能把我的给你了。这个房间里是我所有的出诊工具,你先去找吧,缺什么随便拿,记得到时候还给我就行。”
陆幼宜一听这话,赶紧跑了进去。只见那个房间的地上堆着很多木箱子,木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工具,还都是新的。
陆幼宜蹲在地上,裙摆自然而然地蹭上了灰。叶明扬皱着眉头坐在陆幼宜身边,“我说,你能不能像个女人一样,你看看你这裙摆都搭在地上了,沾了多少灰呀?”
陆幼宜回头看了一眼,把裙摆塞进了腿中间,“反正是我的裙子,又不用你洗,管那么多干嘛?”
叶明扬被说了一顿,费力不讨好,干脆不说话了。
陆幼宜在工具箱里翻来翻去,翻到了一包手术刀,一袋金针,一袋银针。
陆幼宜松了口气,站起身看着叶明扬道:“这些东西借给我吧。”
叶明扬走过去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手术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你可知道这刀是干什么用的?这可不是杀猪的。”
陆幼宜白了他一眼,把刀跟针塞在袖子里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杀猪的了。就算我没见过杀猪的,我还没见过猪跑吗?杀猪的要用这种刀,杀到天黑那头猪都不一定能被割死吧?”
叶明扬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紧紧盯着陆幼宜,隐晦道:“你不会……是帮某个人看了病吧?”
陆幼宜不确定叶明扬说的是不是太后,只能也装傻充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谁看病啊?”
叶明扬好似不怕一般,转身把门一关,对着陆幼宜道:“太后。”
陆幼宜脸色也是一变,但是她跟这个叶明扬又不熟,自然是不能把自己带进坑里,“我怎么可能见过太后啊?”
“你刚刚拿的手术刀,就是可以帮她切除肉瘤的东西。”叶明扬紧紧盯着陆幼宜,那双眼睛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凶狠代替了:“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多危险?你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的状况。”
陆幼宜没说话。
叶明扬点点头,后退一步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接下来你要的,或许就是麻沸散,是吗?”
陆幼宜猛然抬起头看着叶明扬,“你有病吧?”
“我有没有病,你这么厉害,你给我看看呀?”叶明扬冷笑一声,“我劝你别自作聪明了。以前太后的这种症状在宫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没有人敢开刀,所以最后的结果,都是得了病的人病入膏肓死了,但他们这种死不会连累到任何人。若是你没有把太后救回来,这种死就会连累到你,你懂吗?”
陆幼宜盯着叶明扬的眼睛,觉得他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己着想,不禁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是一个医者,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叶明扬朝着陆幼宜伸出手去,“把刚刚的东西都还给我,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幼宜把东西紧紧揣住,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叶明扬,“不可能!既然是我拿到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叶明扬看着陆幼宜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解之中,还带着些许嘲讽。他冷冷一笑,打开门道:“麻沸散就没有了,你要是想要的话,自己去做吧。你刚刚进来的那个门,正对着的宫殿,就是药殿。”
陆幼宜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门开了,她也没犹豫,飞快地跑到了门口。只是还没出去,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疑惑,她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叶明扬,“既然你知道怎么治疗,为什么不去做?”
叶明扬头也没抬,他揪着衣袍上的线头,面无表情道:“很简单,我没把握。我叶明扬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陆幼宜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还是咽在了肚子里,朗声道:“麻烦你再找个太医,皇后娘娘不太舒服。”
“知道了,啰嗦。”叶明扬现在的态度,跟她刚进门时见到的简直是两个人一样。陆幼宜眉头一皱,难不成这个人有精神分裂吗?
陆幼宜跑到药殿,顺着小抽屉上的名字找好了制作麻沸散的药剂。还好她当初看书的时候记住了,要不然她现在就得去求那个叶明扬帮忙制作了。不过看他那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估计也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羊踯躅9克、荣莉花根3克、当归30克、菖蒲0.9克,水煎服一碗。”陆幼宜嘴里嘟囔着,手里默默拿着秤砣称着药材。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明扬站在门口开始看着她的动作,“你会医术?”叶明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陆幼宜手一抖,撒了一地的金银花。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吗?”陆幼宜把麻沸散分成三包装起来,“会一点点,不过没你厉害。”
“能自己配麻沸散的人,还叫不厉害吗?”叶明扬走过去把金银花打扫起来,“为什么要把麻沸散分开装?”
陆幼宜咂了咂嘴道:“还不是因为我的医术不够高明,害怕把人给喝坏了,还是回去我自己先喝一碗试试。”
叶明扬噗嗤一笑,手里的扫把撞在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我还以为你很自信呢。”
“没你自信。今天多谢你了,我先走了。”陆幼宜摇了摇手里的药。
“等一下。”叶明扬走过去看着她的脸,好奇道:“为什么以纱覆面?”
“因为我长得丑啊!”陆幼宜用了一贯的回答,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叶明扬就已经摘了她的面纱。他的指肚划过她的脸颊,凉凉的,还带着一丝麻麻的感觉。
“你这是过敏吧?我可以帮你治。”叶明扬看着陆幼宜的脸并不惊讶,好像在看一个病灶一样,“调养调养,一个月基本上就可以恢复了。”
陆幼宜抢过他手里的帕子,无奈道:“不必啦,这种事情呢,我自己做就好了。与你从未有交集,我可千万不敢麻烦你这位叶太医。”陆幼宜重新戴上了帕子。
“我这人只是喜欢挑战一些新鲜事物而已。”叶明扬笑道。
“那以后会有机会的。”陆幼宜拍了拍叶明扬的肩膀,“说不定以后还能坐在一起讨论医学上的问题。”
叶明扬打开她的手,轻笑道:“你还是能从太后那里活着回来再说吧。”
陆幼宜切了一声,瞪了叶明扬一眼便跑出去揽着夏初禾走了。叶明扬望着她出去的宫门,突然觉得深深的落寞。
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余辉撒满庭院,满地的落叶被东风带着翻滚,叶明扬走到冷风中间,火红的日光瞬间将他包裹起来,他白皙的皮肤好似透明一般,被这东风稀释,化作天边一抹轻盈的光亮。
他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夕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