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戚里带崇墉,炊金馔玉待鸣钟。
“如何了?”林令言拿着曹棍拨弄着笼里的蛐蛐。
“下月初处决,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博衍说完也坐下来,“哪来的蛐蛐?”
“千金阁拿来的啊,雪儿说是它赢了好多场了,我看看有多厉害。”林令言把盖子盖上,“这次京兆尹府的速度还真快。”
“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又是乌孙和谈的关键时刻,宫里下了口谕,严查速惩,李幼泽倒卖军粮的事也被翻出来了,没人能保得下他。”
“李家那边呢?”令言问。
“张氏和李家老太太现在该是又哭又闹吧,但李夺纵子偷粮,皇帝没明旨斥责已经是给足了宁王和李夺的颜面。李家老太太还指责他家夫人的娘家、礼部尚书大人没出面求情,坐在大娘子门口又哭又骂,李夺也找他夫人求情,他夫人只说,李家不止他一个儿子,还叫李夺不要找人求情疏通,否则整个李家都会被株连。”博衍说。
“这李家夫人还真是个贤内助啊,”林令言把蛐蛐罐子递给博衍,“你玩儿不?不玩儿给雪儿送回去。不过只可惜,李夺和夫人不求请,不代表他家老太太和那个张氏能眼看着他家宝贝儿子死。但李家,白发人,是注定要送黑发人了。”
“那方杨氏呢?”博衍问,“要她现在就上京告状吗?”
“再等等,等李幼泽处斩之后,再让她来给李家添把火。”林令言说。
方杨氏是方宏的妻子,当年方宏为李夺抗下罪名,说是自己畏罪谎报军情致使上阳城军士惨死,最后落得个狱中自缢的下场。方宏当年确实在上阳城戍守过不假,但由于运送粮草人员不足,他在战前已经被抽调回彭城,只是小队抽调并无记录。他肯为李夺抗下罪名,是因为他家中有一子,自幼体弱多病,散尽家财也不能治愈,只能靠名贵药材吊命,这方家已然是山穷水尽。可如果儿子一死,怕是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也都不能撑得过去。方家要钱,而李家要命。
于是李夺找到方宏,答应可以救他孩儿性命,但要他抗下所有罪名。方宏知道,既然此事李夺与自己说了,便是自己不答应,怕是此时此刻也要没了性命,只得应允。李夺就将方宏家妻儿老小的户籍消去,藏匿在宁王封地的庄子上,告诉庄上人不得让她们三人离去,也不准有人与他们接近。方宏死后,李夺也依诺给了方家足够的银钱给病儿续命。
方杨氏起初并不知道夫君是被李夺胁迫顶罪,只以为是方宏的长官体恤才照顾他们一家老小,后来听闻夫君死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过了几年,李家虽然照常每年支付方家银两,但时间长了自然不会再过问,他们本就被安置在离京城较远的庄子里,家中又没男人,庄子上的管事把这李家的钱财一层层剥皮下来,剩到方杨氏手里的哪还有多少银两。除去了儿子的药费,生活得异常艰难。庄子中的男人多番言语调戏,甚至还要动手动脚来。方杨氏为了儿子一忍再忍,可缺衣少食,还要日日吃药,这小孩子在冬日生了场大病,就一命呜呼了。
儿子死后,方家祖母也随之病逝。庄子里的人怕上面责怪,也没敢将这事报上去。只剩下方杨氏孤苦一人,本也想寻死,但一想夫君死得窝囊,扛下了天大的罪名结果母亲、孩子还落个惨死的下场,自己又处处受人欺凌,心中不忿,便趁夜从庄子逃了出去,恰好被楚乌阁的人救下。
她本就为了上京告状,可林令言却觉得必要将她这柄利刃放在适当的时候。如今李夺没有军权,儿子触怒龙颜,圣上无所忌惮,待到李幼泽处决,再将方杨氏送到怀王封地,这出戏,就由得他们自己唱了。
林令言看着窗外的秋叶,妻离子散,身败名裂,上阳城两千将士的债,才刚刚要开始讨回来。“北方还是太冷些,博衍,收拾好行装,过两日我带你去江南。”
“去江南?有任务?”
“算是吧,”林令言说,“你大可以列出个单子,把想去玩的、吃的、买的一并都记下来,咱们好去玩个痛快。苏先生写了信回来,说是青龙堂换了新堂主,要我们前去拜会结交。”
“青龙堂主?”博衍皱皱眉,“其余三部全在京都,只有这青龙堂没听说过,竟在江南?”
“是,江南,”林令言想想江南沿途美景和美食,又想着京中一切进展顺利,也很是开心,“青龙堂与其他三部不同,各任堂主都是由江南花家家主接任。江南花家可是首屈一指的富户,据说是上任家主重病,于是临时由其独子接任堂主之位。不过这花家很有意思,上任堂主花明江更是经商的好手,还有个绰号,叫花不完。”
花不完?博衍刚喝下的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这得多少银两,才能叫花不完啊。
江南花家在太祖皇帝起事时就资助了军队所有的饷粮,为王朝得建也算是立下过汗马功劳,太祖皇帝感念花家恩情,所以州府县衙对花家产业也多有帮扶,花家也得以开设了天下第一、也是唯一的钱庄。楚乌阁初立时,青龙堂就是为了帮皇帝积累财富,皇帝便委任花家家主为青龙堂堂主,顺便帮皇室产业经营,也给了花家丰厚的报酬。可以说,花家成就了萧氏基业,皇帝也帮助花家步步做大。
青龙堂花家,对于其余三部而言,也是务必要拉拢的对象。花家有自己的情报体系,又是高手如云。用钱买得到的,花家想有就都可以有;有些东西用钱买不到,可花家世代家主又是仁义诚孝,很得人心。
纵使是朱雀堂情报遍及天下,却踏不进花家的门槛。苏先生曾说,有些消息楚乌阁要是不知道,可以去问花家,但若花家也不知道,那也不必再问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