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纵然是官府派人将消息往下压了再压,但小山村被屠戮殆尽的消息还是很快的传遍了江左六州。山村位于豫州边儿上,但毕竟还是属于江左地界,江左黑白两道向来是要敬重花家,多年的太平也是仰仗着杭州花家,但出了这等事情,花家也是首当其冲了。
才不过数日的光景,朝廷直接派了钦差来江左调查此事,可钦差的大驾径直就到了杭州,根本就没奔着豫州,这一次,就是趁着各个机会冲着花家来的。
可钦差刚刚到了杭州城边儿上直接就被六州的官员包围了起来,是好顿的寒暄,这个同门、那个同乡、阁老的子侄、宰相的亲戚,钦差在杭州门口应付的是满头大汗,好不容易要进了杭州的门儿了,立刻就被商队的人给围上了,一顿喊冤叫苦,大吵大嚷着递着状纸宣读着小庄子里的惨状,要钦差即刻就要办了案子给大家一个交待。
钦差这下心里也当即明白了,皇帝此番让自己前来,主要是为了给花家宣旨召花无忧进宫,也不知道为何皇帝最近对花家起了疑心,让自己召花无忧进京就想着把这个花家唯一的后人押在京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赚钱,但是花家做生意多年,人也都是猴精猴精的,虽然自己一路上马不停蹄、连驿站都没住,轻车简行的就奔着杭州来了,但还是让花家的嗅出了端倪,让这苦主都堵到杭州来找自己了,这趟差使自己还以为是个肥差呢,没行到还没进城就碰了个大钉子。
钦差这边安抚的百姓是忙得满头大汗,一边偷偷和自己的侍卫说要他去打探打探花家的消息,没想到倒让苦主听见了,小伙子也是心实,直接说了他们商队到了杭州家里,花家的家主亲自宴请,又花钱请了名医给萱儿看病,花家家主又听说国师普济大师到了普陀寺讲经,花家家主为了给萱儿丫头祈祷,竟亲自去了普陀寺和大师一同闭关,祈求上天庇佑,存者康健,逝者安宁。
钦差听见这话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普济大师,那可是当今太后和先皇都敬重的人物,自己因为要召花家家主进京打扰普济大师闭关?这事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不一定说自己忠心耿耿,怕为了安抚太后的怒火要将自己狠狠责罚呢。
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钦差看着繁华的杭州是满脸的苦涩,以为这一次能就此前程似锦呢,自己还纳闷这么个好差事落在自己头上怎么没有人去抢呢?这花家真的是个烫手山芋,这闭关还不是想说多少天就说多少天的?花无忧看来是打定主意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出来了,到时候没了管束不严的罪名,再找个由头不去京都……
花家。
花朝已经跟着花无忧去寺里住了,花午站在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院中有些迷茫,“暮兄,公子此次会有危险么……”
“不会,”还没等花暮回答,林令言抢先说,她易了个容,步履体态也宛如个下人,“你家公子不会有危险,不过是会被召回京中,按照惯例,花家就这么一个后人了,皇帝绝对舍不得让他死,但绝对会让他再也走不出京城,是打断胳膊还是打折腿,不好说。”林令言走到二人身边,“老家主和夫人的事情可能泄露了,虽然未必是拿住了什么切实的证据,但可以确定的是,上面对花家起了疑心。”
林令言和花暮对视了一眼,花午只是低着头有些沉默,猜测永远都只会是猜测,现在主要的是找出杀人的真凶。
“你们现如今知道些什么?”林令言问。
花暮将林令言让回到屋中,“案发当晚下了大雨,所有可能的痕迹基本都消失了,唯一幸存的那个孩子被吓傻了,什么话都不肯说。我们现在知道得太少了。”花暮在桌子上铺开了一张小山庄的地图,“这个村子周围都是梯田,除了这个庄子周围数十里都没有什么人居住,他们也很少和外人来往,只有这个商队隔几个月去一次,他们才买些外面的玩意儿。庄子上的人也比较奇怪,除了庄主一家,其他的人都没有和商队打过交道,每次都是老庄主帮大家伙儿一起采购东西,所以庄子上的人基本商队的人也不认识。”
林令言点点头,“商队的人你们都安顿好了?”
“嗯,派人暗中保护着。”
“他们是每个月固定的日子会去庄子里?”
“不是,庄子得下路还要走段距离,路又不好走,大家都不爱往里折腾,每次都是站在道边儿上吆喝,除非是庄主个高挑的大红灯笼,这就意思商队可以在庄子边上的空房里留宿。当天晚上商队也是老远就看见了红灯笼,结果到地方就下起了雨了。”
“你问的很详细。”林令言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带我去见见商队的和那个小女孩儿。”
“林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和博衍知道这件事就去了庄子上,这个庄子有些古怪,他们庄子上的人死了百十来口,但仓库里存的粮食足够数百人吃,而且这些人大多是两口之家,除了那个幸存的孩子,竟没有看见别的孩子的尸体,如果说是一户两户还好,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有后人就有些奇怪了,”林令言看了眼有些疑惑的花暮,“我去看过尸体,人死了之后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显然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而且这些人的尸体腐烂程度也不太相同,竟不像是一天死的。虽然每家基本都只有两具尸体,但是家中的碗筷可是要多多了,这虽然不奇怪,但是能从每家每户的柜子里都能找出不少的金银,根本不是普通农户能攒下来的钱啊。”
“这个庄子是得罪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些都不怕,”林令言叹了一口气,“无论这些庄子上的人到底是因何而死的,我们总能找到真凶,可这次朝廷的反应太过迅速了,就好像是早有预谋,就奔着你们花家来了。”
林令言手捻着衣袖,那庄子能够做点什么?数百口人的粮食,足够圈养一支装备精良的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