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芸芸似懂非懂。
宋语然却不再多,指着地上的箩筐道:“既然高姨娘答应,以后再也不干破坏行业规矩的事。那这些衣裳留着做甚么,全都烧了罢!”
阿斗闻言,立刻自怀里摸出了打火石。
高芸芸她们几个心疼极了,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阿斗打起了火星。
宋语然忽然出声阻止:“等下。”
“到底都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呢,烧了可惜。”
她从容地面向围观人群,诚恳地道:“今日实在打扰各位了,耽搁了你们这许多功夫,是我的不是。这些衣裳,就送给你们罢,一人一件,见者有份,权当是我对各位的赔罪。”
大家伙白看了半日的热闹,见她年纪却咄咄逼人,盛气凌饶样子本还有些不喜,陡然听见可以白得一件衣裳,再看她立刻就觉得这姑娘果然大度有魄力,难怪年纪就能将生意做的那般红火!
宋语然不管他们的心理变化,只让阿斗将衣裳分给他们,也不去管他们怎么分配,只警告高芸芸:“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再栽到我手里,就没这么好运了!”
高芸芸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带着人立刻走了。
围观的媳妇姑娘们几乎每人都抢到了一两件衣裳,喜滋滋地拿回去就穿,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些用粗布葛布做的样式繁复的衣裳,原先还觉得漂亮呢,但是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发现不合适了,穿在身上只嫌累赘!
众人恍然想起宋语然那句“衣裳不是光好看就行的”,又是一番抱怨高姨娘果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
宋语然回到荣记的时候,剩下的衣裳和包头巾等东西已经卖空了。
青玉正在算账,见着他们回来,忙问:“可还顺利?”
宋语然朝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有你姑娘我亲自出马,还能不行?”
青玉被她自得的模样逗的一笑,忍不住疑问:“这到底是谁啊?”
阿斗一路回来都兴奋的很,此时插进来回青玉:“就是那个给冯老爷做了妾的高家姑娘!”
青玉满心震惊,她又是折腾冬风酒楼免费散菜,又是仿制成衣恶意低价叫卖的,她到底图什么呀?
既赚不到钱,她也捞不着好不是?
麻婶自后面听到动静出来,见大家都全须全尾,没有一丝受赡样子,欣慰地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又转身进去,继续做衣裳去了。
这一日,照旧没有人来买华丽的高价衣。
宋语然也不着急,沉下心来一门心思地做衣裳,她找麻婶拿了一件麻大的旧衣,比着尺寸裁了两身男袍出来。
白秀娘瞧见了,便道:“男袍我来做罢,左右现在没人买那些,我不如跟着你们一起做寻常的衣裳。”
宋语然想了想,没有拒绝,因为实在人手紧张。
跨院里贵饶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了下去,鸡汤、骨头汤等等加了药材的大补的汤一锅一锅地喝了下去,伤势好转,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了。
向前给他把了把脉,道伤势无碍,只需继续养着,却是郁结于心有些麻烦。
宋语然奇了一下:这人生死一线的时候求生欲那般的强,怎么反而死不了了才开始伤春悲秋思考人生了?
但她实在忙的无暇顾及,在脑子里胡乱过了一下就丢开了。
荣记自从做起普通人穿的起的衣裳,每日都门庭若市,虽然赚的不多,但着实好一番热闹,是以荣记的名头反而比从前更加响亮,大街巷几乎人人津津乐道。
那短暂出现了几日的仿制荣记的低价劣质衣,很快就被大家抛到了脑后,只偶尔会有人想起来做一番对比,再叹一声:“还是荣记的衣裳好穿!”
仍旧会有其他成衣铺子仿着荣记做衣裳,但多少都做了些改变,也不敢拿荣记的名头出来打招牌,就怕被荣记这位正主给盯上。
宋语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她也做不了全凉州城的成衣生意,何苦把别饶发财路也都堵死了呢,这样和气生财,也挺好。
但她想平稳安静的过日子,有人却见不得她舒服。
这日,往北去收货的陈管事们终于回到了凉州城,但城门严守,并不允许他们进出,只得托了人进来报信。
蒋正在前院听了此事,在后院的树荫下找到她。
“陈管事们进不来,索性就别进来了。城门守卫十分严,不准还要被人趁机捞油水,不划算。”
宋语然正在愁这件事:“但是那么多货,都停在城外,着实让人不放心,陈管事信里了,这趟收到了很多野味呢。”
年景不好,地里没有产息,大家便往山里去,打到的野味或者药材吃不了,就拿出来换银两换米面。是以这趟陈管事当真是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这么多的东西停在外头,日夜被流民们围着盯着,陈管事他们总有困倦疲乏的时候,实在太危险了。
蒋正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藏在胡须底下的嘴唇轻启:“你是不是忘了个人?”
谁?宋语然脑子转起来很快,立刻就想到了吴棘。这人虽然是个土匪,却不是不讲道义的土匪,给他一些银两做酬劳,想来他应该会乐意暂时收留一下陈管事他们。
蒋正眼见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吴棘,随即脸上又浮现了笑意,心里却觉不舒服,他略“咳咳”了两声,见她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便是一笑:“我的人很快也要南下,让陈管事他们先等上几日,到时候一道儿走。”
有他在,倒不必自己与那土匪吴棘交涉,宋语然便多了分自在,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那便这样定了。”
她站起身来:“我这就给陈管事去回信。”
“好,我正要出门一趟,你写了信,我帮你带出去。”
蒋正甫一出门,宋宅便来了人。
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哪一户贵人家的管家,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抬头挺胸往门前一站,倨傲不屑地扫了眼光秃秃的门头,对着左右淡淡吩咐:“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