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七十寿辰在今年八月，在皇上的授意下，这次的元宵节比往年更热闹。燕京几条主街上的酒楼早早就被预定一空，路边各种小摊也齐齐出动，就等着上灯后的热闹人群了。

昨天晚上杭久新接见了马大胜，还留他用了晚膳，询问了家中生意的情况。得知杭云素得了分成的事，他除了有些意外，倒没说什么，只将她单独唤到书房温声交待了一番，杭云素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思量铺子的事。

只是她毕竟是闺阁女子，不能时刻看在铺子里，只能帮着出出主意，能做的其实有限。

不过早上红珠替她梳洗时说的话提醒了她，她便有了些主意。

年前她送去的衣服，梁九熙和夏淑祺收到后都甚是欢喜，特意在过年各家走动的时候穿上，得了不少夸赞，还有专门问花样子，想回去自己做的。今日元宵，出门赏灯的人极多，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让红珠将原先准备穿的衣服收了起来，她打开衣箱又重新拿出几件挑选。

杭家做着布料生意，她又被祖母捧在手心，从小她的衣柜便是时换时新，新衣服穿都穿不完。来了燕京后，金氏也一年四季时常给她添衣裳，衣柜里还有几件没上过身的。只是因着陈庭归，她如今穿衣打扮都只图素净不惹眼，难得这么认真一回，不禁想起了在齐阳时和戚绣娘她们一起摆弄各种衣服首饰的日子。

红珠已经很久不曾见她这般有兴致过，心里又高兴又难过，跑去把杭云素所有的首饰都搜罗了出来，大到金氏添的那套金镶玉头面，小到一对精致的银丁香，统统摆了出来，铺满了一整张梳妆台。

含真还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都忘了上来帮忙。

杭云素从十几套衣服里选了一件极素的月白交领长裙。这件裙子是她还在齐阳的时候做的，自己画的样子，到现在还没穿过。红珠张张嘴要说什么，却看她已经把衣服换上，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一条石榴红缠枝纹底的镶边宽腰封，她连忙拿起替她围上。

用一条月白流苏穗绳绑在腰封上打了个蝴蝶结垂下，杭云素仔细打量了下自己。这衣服刚做出来时还有些宽松，如今她身量长了些，倒是正好了。样式是她将旧时石榴裙的模样做了些改动后定下的，裙摆宽大轻盈，走起路来尤其摇曳。不过这衣服的关键其实在这条腰带上，否则也只是普通罢了。

穿好衣服，她坐到梳妆台前，挑了一对红色碧玺珠坠刚准备戴上，想了想，又放下了。

“小姐怎得不戴？这个不好吗？”红珠轻声道，她觉得那碧玺的颜色娇艳欲滴，戴上去肯定非常好看。

“不是不好，只是戴了便压着衣服，喧宾夺主了。”杭云素说着，重新拿了对水锥形状的白玉耳坠和一只彩贝攒心梅花簪子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没什么问题便站起了身。

含真看她行动间月白裙摆飘摇仿若仙子，裹着纤细腰肢的红色腰封却又充满人间富贵之气，就好像一朵白里透红的绝色牡丹，花瓣轻轻随风飘摇，格外娇弱美丽。

“小姐好漂亮...”她看着杭云素，呆呆道。

杭云素抿唇一笑，罕见地俏皮道：“那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含真又呆了呆，小脸上浮起一丝犹豫。

红珠实在看不过眼，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嗔道：“这都不会回答，当然是衣服好看，人更好看了，真是小笨蛋。”

含真红了脸，嗫喏道：“不能怪我...含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

红珠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杭云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才回过神。

“才说你笨，原来是唬我，这小嘴不挺能说的嘛。”她也跟着眯眼笑起来，很是满意含真的回答。

杭云素这边刚收拾好，国公府的管事便派人赶着马车到了杭府门前。

今日是梁九熙做东，一应事务都是国公府安排，自是极为妥帖，也是因此金氏才放心让她独自出门。原本是想让杭瑞景送过去的，只是恰好今日他与几个同窗有约，早早便出了门。

到小竹斋和金氏告了声，听了几句叮嘱，杭云素便带着红珠坐上马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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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湖其实不像湖，其形狭长，水道蜿蜒，倒更像是河。河道一路穿过燕京中心最繁华的几条主街，景致极好，平日里便是富贵子弟爱来消遣的地方，今日元宵更是热闹非凡，湖上画舫游船早就被订空了。

国公府的马车绕了些路，到望湖边时天已擦黑，夜幕下满目高挂的灯笼将整个望湖和周围建筑映照得明亮喜庆。

杭云素由国公府特意派来陪同的婆子领着下了车，耳边钻入阵阵喧闹的人声，沿着湖岸的这一侧早停了一水龙的马车。

跟在那婆子身后走到湖岸边，过了一小段木板桥，杭云素几人在一座小巧精致的画舫前停了下来。

“杭小姐，老奴就送到这了，小姐正在船上等着您。”

那婆子恭敬道了声便退下了，船上早有人架好了木板，红珠先跨过去到了船上，和含真一前一后扶着杭云素上了船。

船舱里夏淑祺和梁九熙听到动静，立刻掀了帘子迎出来，三人见面自是好一番亲热，站在船头说了会话才回到船舱里坐下，吩咐船夫开船。

这画舫虽小巧，却是五脏俱全，用珠帘隔出了三间，布置精细考究。前面一间是婆子丫环坐着，放了个小炉子烹茶煮酒；中间她们在的则最为宽敞，摆了一张小方桌，一张软榻，左右两侧的纱窗挂着缎布厚帘子，掀开便能瞧见窗外风景；最里面一间用作更衣方便，对女儿家来说十分妥帖。

“定得有些晚，大船都没有了，只能委屈妹妹们在这挤一挤。”见她细细打量画舫，梁九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知道她在人情关系复杂的国公府长大，一贯思虑得比较多，杭云素便柔声道：“我倒觉得这船我们三人坐正好，大了反而空旷。熙儿姐姐与我们不必这般客气，便是艘草棚船，能与姐姐一起，我与阿祺也是欢喜的。”

“可不是，我就爱和姐姐们挤在一块。”夏淑祺也笑嘻嘻凑了过来。

梁九熙心中温暖，笑着嗯了声，三个小姑娘又热闹地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