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语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顾子衿耳边,她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丝踌躇,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把“追求”这件事说得像在讲述今天的股市收盘价位。
顾子衿简直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和綦墨城对视好几秒,怒极反笑:“綦总,昨晚我好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谈恋爱。虽然我在国外长大,可是我在家和uncle、妈妈都是说中文,我大学上的是中文系,我平常没少读中国小说、看中国电影,我自认为我的中文表达没有问题,应该不会让您误会。”
何止没有问题,简直是非常好。四字成语、诗词名言顺手拈来,用词准确,发音纯正,瑞宝委以她重任的原因之一就是看重其优秀的中文沟通能力。
綦墨城面无波澜,嗓音低沉:“你昨晚的意思,我听懂了,概括成一句诗:为了避免一切的结束,你拒绝了所有的开始。”
好吧,綦墨城的中文水平也不是盖的,顾城的诗句也是张口就来。
他坐在沙发上,上身微微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一双丹凤眼望着顾子衿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你担心激情总有一天会消散,我想证明,我可以和你谈一辈子的恋爱。”
顾子衿心口震了一下,大脑空白了十几秒。末了,思维慢慢聚集,头皮发麻的感觉渐渐渗出,她凉凉地问:“您想追的是叶子佩的姐姐,还是顾子衿?”
綦墨城眯了一下狭长的双眸,换了一副调笑的语气:“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不都是你吗?”
顾子衿很反感他这种戏谑的态度,她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您是想通过我,和子佩建立某种联系,那么抱歉,我帮不了您,我的感情不是用来作棋子的。如果您是想追求我本人,那么仍然抱歉,我拒绝,理由我昨晚已经说过了,我也不相信有不过期的爱情,而且,我不喜欢您。”
綦墨城的手搭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眯着眼似笑非笑地吐字:“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叶子佩的前任,还是因为我是綦墨城?”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练得不错。
这是棋逢对手,还是鸡同鸭讲?
顾子衿稳住烦躁的心情,耐着性子解释:“无论您是谁,我都会拒绝,和您是谁无关,我不会浪费精力在无谓的东西上,我也没兴趣成为复杂关系中的一角。綦总,今天我们算是把话说开了,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不可能有私人感情,我不想您浪费时间。我们瑞宝的宗旨就是:节约时间、增殖财富。”
綦墨城始终一副恬淡的态度,只是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听到最后甚至鼓了两下掌:“不错,不错,果然是把瑞宝当成男友,时时把它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他嗤笑一声:“拒绝所有的可能性,莫非顾总不喜欢男人?”
顾子衿一愣,随即点头:“您可以这么理解。”
行吧,只要能结束这个谈话,斩断这个开始,被误会成蕾丝也无所谓,本来她也喜欢蕾丝边的衣服。
“哦~原来是这样……”綦墨城拖长语调,站起身,长腿一跨就走到她面前。他低下头,凑近顾子衿,嘴唇贴近她的耳骨,口鼻的热气吹到她脸上,嗓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可我看你昨晚的反应,不像是蕾丝啊。”说完,嘴角勾笑,眼角眉梢尽是讽意。
昨晚?昨晚她做什么了?顶多是没有甩他一巴掌!
要说这是软弱,那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夜色太美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迷失自我。可也只是刹那,很快就清醒过来。谁不是血肉之躯,谁还没有一时头脑发热的时候?顾子衿自问已经做得足够好,綦墨城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她?!
“綦墨城!”这是顾子衿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这下她真的怒了,一张俏脸像要滴出血来,眉目尽是深沉的暗黑。“你不要太过分了!昨晚的事情我看在我妹妹的面子、看在瑞宝的原因,我不和你计较,这不代表我是个轻浮随便的女人。要么你现在马上从这里出去,要么我叫保安赶你出去!”
綦墨城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动怒,依然保持着刚才的距离和耳语:“终于听到你喊我名字了,终于不用‘您’称呼我了。我很高兴。子衿,我们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如此窃窃私语,暧昧的气氛不言而喻。
綦墨城的一言一笑摆明了就两个字:调戏!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犯贱?
一边对前妻深情款款,一边又要和别人谈情说爱?
昨晚在别的女人那里点赞诉衷情,今天又来这里告白献殷勤?
这TM就是个渣男!
顾子衿气得全身发抖,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转身就去按写字桌上的电话。
“您好,酒店前台……”刚接通,綦墨城长手一按就把电话挂掉了,另一只手撑在桌沿,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身体和桌子之间。
顾子衿侧过脸来怒视着他,双颊通红,呼吸急促,一只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腕,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綦墨城森森注视着她,像一台显微镜,始终嘴角噙笑。顾子衿有种错觉,似乎他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此刻他身上显现出从内而外的愉悦,是开始没有温度的笑意所不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