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跟了皇帝几十年,知道皇帝心思。此事万不能说成是人为,不能与说亲这件事扯上半点关系。免得生出更大的是非。
躬着腰笑道:“无巧不成书,这世间的巧事多了。渴口水都有噎死人的呢。”
皇帝:“说的也是,人要是倒霉,平地也能摔跟头。摔个跟头,说不定能捡到钱。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又问:“八阿哥到酒楼干什么去了?”
梁九功如实答:“奴才不知。那房间里有苏姑娘、八皇子、九皇子、大王子和顺天府的戴大人。奴才进去的时候,他们好像是在谈论生意上的事。奴才向八皇子传了您的旨意,他们才开始议论那两个人。”
皇帝:“他们都说什么了吗?”皇帝想根据他们的言谈,推测一下,这事究竟是谁干的。看看谁的心肠这么歹毒,视人命为儿戏。
梁九功徐徐地回答:
“苏姑娘说,可惜了,还想着即使亲事成不了,也能多两位朋友,朋友多了好赚钱。
“九阿哥也说可惜了,房间都留好了,生生的少了两份生意。”
“八阿哥说,事情一码归一码,他不能因为出了意外,就不付钱。再说,他们是死是活,跟我们又没有关系,不能让我们跟着倒霉。这酒菜都摆上了,帐该结还得结。他们不来结算,就找人上门要。”
“大王子说,这是苏姑娘的命格贵重,一般的小民承受不起所致。再随便说亲事,还得死人。”
“戴大人没说话。”
皇帝说:“着人把四阿哥叫过来。”
梁九功应声后,皇帝又问:“现在奴才们也吃上柑橘了?”
柑橘生长在南方,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很高,是少有的在初冬结果的水果。柑橘在南方的价格并不高,但加上长途运输的费用,和途中的大量折损,到了京城,价格翻上数倍。
普通的官员家里根本吃不到。能在冬天里吃上柑橘,可以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梁九功笑着回答:“是的呢。供应奴才们的,跟主子们的不同。个头小一些,也没有供给主子们的那么甜。奴才怎么能跟主子相比,大家已经很知足了。”
皇帝“唔”了一声。
内务府现在做事可以嘛,考虑的还真周全。若是奴才们跟主子们的一样,那就不妥了。
人有三六九等之分,所用的东西,也应分三六九等。
这才能彰显皇家的身份贵重。
皇帝回到乾清宫没多久,八阿哥来了。皇帝问他,八福晋回去可有说什么没有。
八阿哥说:“儿臣问她了,她只说是寻常的斗嘴。”转话又说,“皇阿玛,儿臣想明白了,皇阿玛说的对,多子才能多福。给儿臣添几个妾室吧。”
哪个儿子怎么样,皇帝心里一清二楚,只是大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很过分,不想跟他们太较真。
这个老八,成亲将近两年了,还跟媳妇黏黏乎乎的,一提到给他纳妾,就以各种理由搪塞。到现在一个妾室都没有。
这怎么开窍了?
皇帝看了他半天,才接话:“你考虑好了?别等到人选好了,又不乐意。”顿了一下,又说:“纵观历史,哪有像我这么脾气好的皇帝,基本依着你们的心意来。”
八阿哥慌忙说:“皇阿玛是好皇帝,更是好阿玛,是千世难遇的明主。生在爱新觉罗家,成为皇阿玛的儿子,是儿子们的福气。”
这番话正说到皇帝的心坎里,一点没觉得夸张。他笑道:“你有中意的女子吗?”又立即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告诉我,与你佟妃母说一声,让她帮你留意着。
八阿哥刚离开乾清宫,梁九功差的人便回来了。回禀皇帝,说是四皇子午宴喝多了酒,在昏睡。
皇帝拨弄着香炉里的炉灰,问:“见着他人了吗?”
梁九功答:“赵胜说,见着了。雍王府的总管说是下午的时候,看四皇子睡的太沉,还让刘太医去诊过脉。刘太医说无大碍,原因是体质弱,又喝的太多,身体一下子坑不住了。”
皇帝反问:“他体弱?”
梁九功答:“苏总管是这么说的。奴才也纳闷,问赵胜呢,赵胜说他没问。万岁爷要是担心,奴才出宫一趟代万岁爷去看看四皇子?”这趟差要是自己去,肯定问个明白了。
皇帝说:“让他休息吧,赶明儿我亲自问他。
皇帝认为儿女多,才能江山稳固万万年,在他的身体力行之下,嫔妃们为他生下了五十多名子女。他自己认为对的事,喜欢让儿子们也效仿。给儿子们纳妾室,是他比较积极的事之一。
既然老八松了口,那就选秀吧。增加一些新人,也给老人们有点危机感,省得整日没事干,惹事生非。
皇帝想到此处,立马着人去后宫叫佟贵妃。
佟贵妃正哼着小曲,让宫女们给她染指甲。今儿这事,自己处理的太漂亮了。打击了太子妃,又合万岁爷的心意。
她是故意磨蹭到傍晚才禀告的,这样皇帝想阻止相见,也晚了一步。她们干的蠢事,只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才能惹人更厌烦。她们不烦人,怎么能显出自己懂事呢。
佟贵妃听完传旨小太监的话,给身边的大宫女递了眼色,拿赏钱。然后问:“小春,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太监恭敬地答道:“奴才猜测应该是好事。万岁爷心情挺好,让奴才来传诏娘娘时,说话带着笑呢。”
佟贵妃换了衣服,收拾了一番,分花拂柳的去了乾清宫。
皇帝说了选秀的事之后,又说:“苏樱的事,朕考虑了一下。就这么算了,没法向费大人交待。大寒地冻,我们在屋里都觉得冷,西北是又干又冷,滴水成冰。上封信里,胡大人还提到费大人受了伤。”
说到这里,皇帝叹了口气,“将近六十岁的人了,不容易啊。这场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这是第一次主动向她提到朝政,佟贵妃忍着内心的激动,装着不懂朝政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敌人很凶猛吗?”
皇帝“切”了一声道,要是凶猛就好打了。出来大干一场。他们是缩头乌龟,东藏西躲不露头,找不到他们。费大人在信里说,只要找到他们就能打赢。费大人行事谨慎,向来不夸口,应该是十拿九稳才会如此说。”
佟贵妃笑道:“臣妾提前恭喜万岁爷。”
皇帝开始说正题:“朕是这样想的,我们多关心关心苏樱,也是安费大人的心。今儿这事要是传到战场上,不但是费大人,连他的部下,都会暗地里骂朕不够仁义。赐了和离,又落井下石。”
佟贵妃急忙说:“这不是万岁爷的错,是她们不懂事给万岁爷惹的麻烦。”
“你们做了错事,别人都会算到朕头上来。”
皇帝没等佟贵妃应话,又立即说:“苏樱不是在做绸缎生意嘛,看来对衣物比较内行。让她在尚衣局挂个职,做个五品的奉御。有了这个名号,就能常在宫里走动,仍算是我皇家的人。别人也就知道,当初和离,不是嫌弃她,是另有内情。”
佟贵妃笑道:“万岁爷考虑的周全,费大人若是知道您对他的闺女这么上心,定是要感激涕零。”
次日,半上午的时候,要为包括太子在内的,每个皇子选侧室,为九阿哥和十阿哥选福晋的消息,便传开了。
太子妃正为昨日的事烦闷着,佟贵妃询问了九公主之后,便没了下文。没再唤她问话,也没再问询大福晋。她这个太子妃慎重提出来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那一波烦心事,还未平呢这一波又起。
选秀这么大的事,她竟是从佟贵妃差来的人口中得知的。上次选秀,皇帝可是提前征询了她的意见。
太子妃意识到,昨日的事,佟贵妃或许是在中间使了绊子,没对皇帝说出她讲的实情。于是就寻了个理由,去乾清宫见皇帝。
不料,话都没传进去。
梁九功直接说:“万岁爷今儿比较忙,太子妃要是事情不急,改日再来。”
太子知道太子妃求见被拒,在毓庆宫里发了火。
“皇阿玛只要是对某个人不满,就会以忙为借口,推迟诏见。你们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没跟本宫讲实话?”
太子妃低声说:“定是佟贵妃在中间作了梗,九公主现在可是佟家的人。”
太子恼怒道:“不管什么原因,惹皇阿玛不高兴,就是你的不对。”
太子妃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这样正好。让大嫂知道,我们为了她,做出了多少牺牲。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