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道门有什么好羡慕他人的,包括你在内,三次天灵根出世,道门就抢走了两个,如今蜀山不过就捷足先登一次罢了,你们就要羡慕了?真是好笑。”
天色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的万里无云。
一朵朵巨大的霾云,把凤城压得极其阴郁。
城门之外,一个美得仿若火焰一般的红衣女子,翘了翘嘴角,满眼讥笑的看着眼前的白袍男子。
“遥夜师姐说笑了。”
轻拂过被风顽皮吹乱的长发,白袍男子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师尊已与令师伯商议妥当,除去带走只有我们道门才能医治的断脉之症的关家姐弟外,其余单灵根者皆归你们宗门和万佛寺,想必不久之后,贵宗一定会有不少少年俊杰展露头角,师弟在此就先恭贺师姐了。”
仿佛看不见遥夜眼中越来越重的讽刺,白袍男子温文尔雅的揖了一礼。
俊美的脸庞,笑得十分温润。
“遥夜师姐,我们就此别过。”
“李慕青师弟,好走不送!”
如雪的白袍与鲜红似火的红裳最终分道扬镳,但静静站在遥夜和慕青身后的两人,却至始至终都沉默无言。
雨滴,在这时突然倾盆而下。
砸在地上裂成了一朵朵雨花,可大姐的视线却模糊了。
眼前那个从始至终都没再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的小矮子,她也都快看不清了。
“仙凡殊途,至此一别,千百年后再回,故地故人皆成荒土。孩子,去吧,去做最后一次的告别,好好与过去斩断一切关联,你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大雨滂沱的下着,可有些声音却怎么都无法被掩盖。
耳中炸裂般的雨声除了让大姐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以外,毫无用处。
可那个矮冬瓜却还是她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就算除了雨声外,她们早就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等我们回来,丫头。”
这是大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这次,女孩没有回答。
她连关小弟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仍昏迷不醒着。
雨淅淅沥沥地一直下。
地上的花朵越开越多。
大姐转身的背影在这一瞬间,就仿佛是走在了白色蝴蝶花瓣的相送之间,只是也许雨太大了,所以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终至什么都再看不见。
离别,原来也不过如此。
女孩的嘴角在上扬。
可春日里的大雨,一来就连绵许久,整座凤城都仿佛在雨中哭泣。
就像失去了亲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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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春天来了,凤城此时是美得无与伦比。
成串成串的凤尾花开在凤城的每一个角落,微风拂过,整座城都被粉白和血红两种颜色所覆盖。
距那朵绽放在城中的白色司莲,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在一开始的热潮退去后,现在人们已经很少再提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修仙者的世界,本来就与他们离得很远。
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才是老百姓们该日日夜夜叨念的,至于那些已经一步登天的人,周遭的邻居们也自动自发的一并遗忘。
毕竟千百年的时间,太久。
聪明的人都是从第一天就开始选择遗忘。
就好像关大姐和关小弟……
“哟,,这不是九丫头嘛,又出来买菜啦,快来快来,张嫂这里有最新鲜的芦瓜,赶紧拿回去自己煮了吃。”
这话说得好像九溪从来都是自己出来买菜,自己会做饭一般。
“哎哟,还忘了这个,这青菜也不错,都拿着吧。”
张嫂和九溪唠叨着,就像九溪一直都是如此孤零零的。
“多谢张嫂,这些就够了,我再去王奶奶那儿看看肉食,先走了。”
而九溪更是再自然不过,把菜钱塞进张嫂手里后,就拿着与她娇小的身影根本不匹配的大菜篮子,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张嫂垂下眼睑,但随即又笑着和旁边的婆子媳妇们混混咧咧的说起了八卦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龙骨山又要开山了呢。”
这日子,终归还得过下去。
青白交替,已经颇有些岁月痕迹的石院外,小丫头很是费力的丢下手中的菜篮,嘴里也是一阵骂咧。
“什么破篮子嘛,当初就让他按照我的身高去弄,但她偏说要编大一些,省得我长高了又要弄一个,他会辛苦。我去!她还能不能再偏心一些,编个破篮子有多辛苦?”
嘴里狠骂着,手却推开了院门,九溪刚想弯腰去提那沉重的菜篮子时——“哟,小九九,回来了啊!”
伸向菜篮子的手背上,青筋顿现。
下一瞬,本该是温柔的待在篮子里的青菜,此时已经全都招呼在院中梧桐树下的那个妖人头上。
“商尧,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叫关九溪!”
“我知道啊,在我醒来第一天你就对我说过啦,小九九,你是记性不好吗?没关系,我不嫌………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刀具危险,先放下、先放下。”
“你再叫一声‘小九九’试试。”
“好呀,小九………啊啊啊!”
一声极其凄厉的杀猪声,就这样冲上了云霄。
细白的指尖,犹如琉璃里的栀子花,嫩嫩软软的在被磨得锋利无比的菜刀上擦拭着。
“商尧,我最后再说一次,不准再叫什么小九九。”
“为什么?”斑驳得已经掉漆的小木门边,一双熊猫眼看着她,可怜兮兮地问。
“不为什么。”
放下了手中的菜刀,九溪有一瞬间的出神,可随即她就转身出去把菜篮子给提进来,开始淘米、煮饭、洗菜、切菜,重复着这些天来她每日都在做的事情。
商尧的身上有伤,而且还是外面街上的大夫们束手无策的重伤,因此这些事情自然也只能是九溪来做。
月上柳梢头,空气之中仿佛都蔓延了一股焦香。
“商尧,过来吃饭了。”
“哦。”
院子里摆着一张颇是得体的竹案,很宽,而且做工也很细致,但这与此时摆在它上面的那一盘盘焦黑难闻,完全已经分不出原身是什么的什么的东西,完全不搭!
商尧现下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