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小心地打开锁，不碰上面的标记，只见账本完好无损，里面做标记的白色面粉，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怎么样？”叶良茉坐在桌子上，喝茶。

秦叔起身，松了口气，道，“没动过。”

叶良茉摇头，放下茶杯，走过去，打开夹层，只见夹层里还有一个账本，四周洒落些微面粉颗粒，打开账本，里面书缝儿里也有。

她笑了，“这就好，他果然动过了。”

“啊？”他膝盖磕在桌角，他嘶了一声，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大小姐……”

“假的，”她放下账本，看着他笑了，“李运是赵卓的徒弟，行事作风像师父，当然谋划缜密。李利当然懂得这点，所以他怎么会相信，放在明处的就是他要找的账本呢？我猜是放火那天，除了那天，他也没有机会进来。着急之中，他自然最先奔着的心中的真账本去。”

“什么？”秦叔一听，愣了，想了下，“怪不得那天，他是最后出现的。”秦叔沉思一下，忽然道，“难道火是他放的？”

“李利这人做得出这种事，”叶良茉揣测一番，摇摇头，道，“但是，那天我观察过，火的确是那个人放的，但是不是他指使的，我就不知道了。”

“大小姐，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秦叔想到李利的狡猾，疑惑道，“万一他打开真的账本，不就露馅了？您就不怕他拿来比较？”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既然这抽屉有几层，上面的账本必然是用来试探的，所以他一定十分小心地保持原样，情急之下，他怎么敢随意翻动？”

他看了眼夹层里的账本，道，“这本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

“我与赵叔说话时放进去的。”

“那你怎么知道抽屉有夹层呢？”

“早就有的，赵卓曾经做过账房先生，为人又十分谨慎，喜欢藏起来账本，我小时候来玩，见他打开过。”

“妙啊，大小姐您真厉害！”秦叔一拍膝盖，叫了几声，“李利真是活该，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是我厉害，是我了解他，他也了解赵叔。”叶良茉显得很淡然，端起茶来喝茶。

“大小姐，幸好您提早换了……”秦叔后怕道，然后，他看着叶良茉，忍不住说道，“大小姐，李利实在危险，您肯赶走赵卓，为何不将他赶走呢？”

他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气愤，“这样的人，就是叶家的蛀虫，您赶走他，既可以惩处背叛叶家的人，消除隐患，也可以树立威信。”

“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李利还有用……”叶良茉顿了下，道，“利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为叶家做一番大事，且看他之后表现吧。”

“大小姐……”

“你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叶良茉朝窗口一看，抬步朝着楼下走去。

原来是粮食麻袋漏了，几个男孩不知道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一窝蜂冲出来，用手赶紧往自己口袋里装。

“嘿，哪里来的小王八蛋，还不把米拿出来！”搬麻袋的伙计出来，瞧见这种情况，吼了一声，冲过来抓人。

这些孩子常年在走街串巷，跑得十分快，他只抓住一个最瘦小的，拽着他胳膊，不撒手。

那小子圆溜溜的黑眼珠瞪着他，几缕头发翘着，随着挣扎一摇一摆，他握紧布包口，仰头倔强道：“米是我捡的，不给！”

那伙计不理他的狡辩，拽着他朝里走，这时，几颗石子飞过来，砸得伙计“哎呀”乱叫，两手护着头。

他手一松，那小子就赶紧撒丫子逃。可惜，没注意到一旁悄无声息出现的叶良茉、秦正，自投罗网，撞进秦正怀里。

秦正手拎鸡崽儿似的，将那孩子拽了进来，板着脸，逗他道，“还跑不跑啦？”看一眼那个伙计，道：“你先去忙吧。”

伙计额头有些肿，叶良茉吩咐李运给他擦点药，然后看一眼男孩，转身朝着他对面走去，朝着空荡荡的巷道，说道：“出来吧，人要讲义气，你的兄弟都被抓了，你们自己跑了，不好吧？”

话落，静了一会儿，从墙后面走出几个男孩，你推我搡，谁也不敢靠近，不敢走在前面。

“想要米？”叶凉茉抱胸看着他们，问道。

他们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被抓的人身上，看来，这个瘦小的孩子，还是他们的头儿呢。

男孩看看她，不敢说话。

“偷米贼交给官府吧。”说罢，叶良茉起身要走。

那个小孩子忽然嚷道：“没有偷！我捡的！”

“强词夺理。”她转身看他，“无主之物，拿来，是捡，有主之物，不问自取，是偷。”

“那我不要了。”说着就要从布袋里掏出米来。

“可以。”叶良茉看着他，道，“只是呢，没偷成，还是偷。”

小男孩气得丢开布包，“那你要我怎么样？”

“要么交钱，要么，你帮我做件事儿，怎么样？”

“什么事儿？”

她搂住他肩膀，带他到后院门口，她指一指李利，“喏，你每天跟着他，不要被他发现，每晚回来汇报，然后我会让秦叔给你钱，你觉得怎么样？”

“十文。”他摊开双手，要价。

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价：“七文。”

他稍微妥协，“九文。”

“五文。”

小男孩作势要走，余光见她根本不阻拦，收回脚，拽了拽布包袋子，“好。”他看看她，坚决道，“但是，他们也得一起。”

还挺讲义气的，叶良茉点点头。

“大小姐，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他们肯定会被发现的。”秦叔反对。

“秦叔，你小看这些孩子了，方才他们可是跟着车队过来的，车队不是丝毫没有看到吗？”

“你怎么知道的？”那小男孩奇怪道，手指着叶良茉，道，“难道你看见了？”

秦叔拨开他的手指，道，“我们大小姐一直在店里，怎么可能看见？”

“我的确没有看见，只不过，你的脚底沾着湿泥，布包上沾着草汁，所以你必定是从郊外……”

“那他们为何要在店门口抢米啊？”秦叔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来城里，本不是为了抢米，而是为了卖药材。”

“你怎么知道？”男孩更惊讶了，“生地黄也没有什么味道啊？”说着他抓起布包，凑近闻一闻。

叶良茉看他一眼，好笑道，“你方才抢米，掉了都没有察觉。”

男孩放下布包，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跟着车队来的？我也可能是碰巧路过啊。”

“去卖药材的店，不会经过这条街，若不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你怎么会舍近求远呢？”

说着她看了眼米袋，道：“秦叔，以后叫他们多检查着点。”说完，转身道，“你们几个想不想做？”

“想！”有钱挣，当然要做。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很好，他会告诉你们具体做什么，”说着她转身看着他，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福贵。”

“唔，好名字。以后福豆你带着他们一起盯着。每天这个时候，找我或找秦叔，汇报情况，明白了吗？”

说完，她转身朝着几个伙计道，“这些米分给他们吧，”然后转身，从荷包里掏出，递给李运，道，“米就当做是我买了。”

小孩子们欢呼起来，分了米，欢欢喜喜地散了。

叶良茉看着他们，笑了下，然后问秦叔：“秦叔，今年北郊那块，应该要开设一家粮店，是吧？”

秦正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转到这件事儿上了。回答道：“是，大小姐的意思是？”

“先缓缓，我有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