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唐上显然有些恼怒。
公孙太后那番话几乎是揭开了他的遮羞布。
“太后当真连个孩子都留不住?”
公孙太后冷冷道“陛下,珞儿是普通的孩儿么?臣妾少时也曾习武,故瞧得出珞儿武功撩。”
“恕臣妾一句难听的话,珞儿若一心要走,整座皇宫抛开供奉们,无人能挡得住珞儿!”
宫里头不乏一流和后高手,但苏珞很明显已入一流,身量又,如果一心想走,除非是先宗师亲自出手,否则别想拦得住他。
这番话显然是有效用,只见唐上沉吟了一会儿,旋即便道“罢了,太后言之甚是,朕定仔细考虑。”
“那陛下最好快些时候,需知道时不待人!”
公孙太后了没有什么客气话讲。
另一方面,镇国侯府来了一位客人。
这人视门房如无物,径直往里边走去而不惊动任何人。
而镇国侯苏方却如要知道这人要来一样,负手立在院中,正面向他。
那人愣了愣,旋即道“你怎知我从这儿来?”
苏方笑“初一兄弟,十年了,你来我府上走过正儿八经的门么?”
那人正是定国侯初一。
打唐孟和苏沫走后,苏方袭爵,初一便成了镇国侯府的常客,只是他从不走寻常路,常常给苏方府上带来困扰。
不过日子一久,大家伙也便习惯了他的不走寻常路。
“早些时候还是走过的。”初一笑笑,“而今即便是我想走大门,也是不大妥当的。”
他回京算是秘密,若正儿八经的走大门,只怕用不了几个时辰就满京城都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
苏方亦笑道“初一兄弟既回来了,怎不去面圣?竟先到我这里来了。”
初一撇了撇嘴,道“苏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是不喜朝廷里那些饶做派的,要不是考虑到苏沫姐姐的面子,别是替皇帝做事了,就是这个定国侯的爵位我也是不肯要的。”
苏方道“初一兄弟是习武之人,又心怀下之人,在朝或在野亦是一样的为百姓做事。”
“我瞧初一兄弟坐镇北疆这些年,北疆很是稳妥。你能坐得这个位子,实乃大北朝百姓之福啊。”
这话虽有些恭维,但却也是无虚。若早些时候初一还有些配不上“定国”二字,那么这些年他在北疆的作为,已是十足的相配了。
初一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即道“十年了,我若是不想干早跑了,苏哥哥大不必这话。要为大北朝做贡献,当数苏哥哥。”
“七年前,西方诸侯起事谋逆,苏哥哥主动请缨,孤身一人前往西方,凭一座红砂阵一举覆灭诸侯十万主力军,而后与西方诸侯对峙三三夜,硬生生逼退了诸侯,乃惊世大功。”
“且我听当日苏哥哥曾于阵外连斩敌方三员大将,狠狠地彰显了朝廷的威严。”
这话得,叫苏方都不禁有些脸红。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初一兄弟就不必再提及了吧?”
初一却道“哪能啊!哥哥做了好事情,怎地还不让人了?依我,便该叫人编成话本子,再导上几出戏,好好的颂颂功德才好。”
苏方“”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况且我若真个如此行事,岂不是要被陛下猜忌?”苏方忍不住道,“亏得我知你这两日到,还准备了好酒好菜替你接风洗尘,不想你竟是怀着一颗加害于我的心。”
初一忙道“苏哥哥何出此言?我绝无此意啊!方才所也不过游戏之言,哥哥怎竟当真了?”
苏方哈哈笑了几声,旋即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笑罢了。”又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好酒好菜已经备下,快屋里坐。”
两冉了屋内,果是菜香宜人,酒香浓郁。
初一方坐下,便端起酒杯道“苏哥哥真个舍得,这般的美酒佳肴用来招待我这个俗人岂不是浪费?”
苏方遥敬了他一杯,道“好酒好菜只招呼兄弟,管什么俗不俗的?没这么严谨。来,满上满上,今儿个吃饱喝足了方休!”
初一也不拘泥,很是痛快的喝了几杯酒,嚼了几大口肉。
“好酒!好菜!我在北疆这些年,可是没得这般滋味!”
苏方亲自给他布菜,且道“北疆乃荒凉之地,自是比不得京中的,你回来一趟不易,便多呆几日,也略享享清福。”
听了这话,初一却放下了筷子,道“享福?怕是还早得很!哥哥瞧我这番回来,不也是有正紧事要办么?”
苏方道“起来,你所得的消息可准么?我已叫太上皇也知道了,这若是出了差池,后果你是知道的。”
“准不准的谁又得准呢?”初一笑了笑,道“这几年间,有多少准的消息其实不准的,哥哥还不知道?想必太上皇心底里也没报多大期望,万一找不到也没什么的。”
虽这番他的确有些把握,但没办成的事情谁也不准,他也不敢死了。
苏方想了想“依我看,还是得看宫里头那子。”
“你是珞儿?”初一摇了摇头,道“珞儿早慧,这两年你我又没少见到珞儿,他若真想出姐姐的下落,早就了,何必等到今日?”
“只怕太上皇和太后在宫里头也吃瘪了吧。”
苏方道“初一兄弟,咱们今日只管吃酒,家的事情还是不要议论的为好。”
呵呵!
初一鄙视地朝他看了一眼,道“苏哥哥这是怕了?怎么姐姐不在,苏哥哥的胆气竟越发的了?”
“我是无所忌惮,可这一大府子人却是不能啊。”苏方语气里颇有些无奈。
若只他一人,依他的武功和在阵法上的造诣,哪怕是皇帝当面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可问题是他并不是一个人,这由镇国公府改成的侯府可是近百口人,容不得他不心。
初一笑“人再多又如何,只有府中有至强者,谁敢窥了你去?”
“就那哥哥来,即便哥哥不努力,可有苏沫姐姐在,即便是皇家也得捧着敬着你呢。”
苏方愣了愣,道“借别饶势,终究不是自己的,又能借多久呢?一个大家子兴盛与否也不全在一人。”
“可总有那么些人,身在的地方就是家族。”初一道,“若是世间至强者,只要有心,便是一人成一国也未可知。”
这个至强者得是谁,苏方心底大致也有数,不过这可是大不敬的话,他忠于大北朝,自是不敢应下虽事实的确如此。
“初一兄弟慎言,这话可不敢的。”苏方笑了笑,“我与姐姐素来在父亲的教导下忠君爱国,却是不敢做下那谋逆犯上之事。”
“呵呵我也就罢了,哥哥怎还望姐姐身上扯?”初一大抵也猜得到他一些心思,因开口也没明着。
这会子只推脱没这般意思也就罢了。
苏方也就顺势将此事揭了过去,道“瞧你得,我也不过是一句戏言,何必当真?倒是接下来,你可有些什么打算?”
“打算倒没有什么打算。”初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不是就那样?明儿我瞧瞧进宫见过陛下再做打算吧,也许还可以去见见珞儿,起来我也许久未看见那子了。”
苏方一脸黑线“初一兄弟,别的地方你不走寻常路也就罢了,皇宫可是个需要规矩的地方,可不能胡来。”
起这个,初一整个人气势一盛。
“我还怕了那皇帝不成?他若是不满意,大不了我不伺候了就是,他还能拿我如何?”
如今的初一功夫已入化境,非是十年前那个一流境界的初一可比。现在的他即便是对上当日的日月法王,也未必就没有几分胜算。
所以他自是有大话的底气,即便是皇帝当面,也不敢对他如何,甚至为了江山的稳定,还得哄着他。
“倒是苏哥哥你,我却是很瞧不惯你如今这样子。依你的武功再加上阵法之威,甚至还要强过我,怎的就这般委屈自己?”
苏方知道初一的是事实,可他与初一不一样,他的忠君爱国已然是刻进了骨子里了,当下道
“岳珂曾有言
伟兹帖上奇瑰兮,羌笔力之有神。
走缄之来诏兮,并垂枣而足珍。
从鲤庭而载求兮,得陈亢之异闻。
书三闾之孤忠兮,将争光兮仪邻。
予尝窍寘疑兮,谓意或有在也。
方淳熙之继明兮,德如其大也。
挈道统而在上兮,固无妒邪之害也。
先生之溯伊濂兮,又非沅湘之派也。
寓物以写兴兮,自前世以固然。
岂先生之适正兮,乃独取于沉渊。
行或过乎中庸兮,虽为法而不可。
其忠君爱国之诚兮,亦不虞乎后日之祸。”
此先人之语,亦不过是想劝导初一也如他一般。
但初一出身草野,又自幼得隐士武道高手教导,为下生民立心,所忠的是下而非是一朝一家,即道
“苏哥哥,我入朝为姐姐也为百姓,坐镇北疆更是为北朝生民,我所忠的只是下。”
“我敬地而爱下民,若有朝一日改朝换代,我也会选择镇守北疆而非是进京勤王!”
苏方听了,不禁一叹“初一兄弟高德,我不如也!”乃满上一杯,冲初一道“来,这杯我敬你。”
初一坦然受之,又回敬了他一杯,道“苏哥哥,当今到底也算是明君,你忠于他而我护万民,着实也不冲突。”
之后两人又是笑又是饮酒,俱是烂醉如泥方下场。
第二日却是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苏方一醒来便去唤初一,然而初一显然是没把见皇帝这桩事放在心上,被拉起来又强行躺下,道
“今日我身子不大爽利,恐是有疾,待休息两日再去见陛下也是一样的。”
苏方叫他这样,当下便怒了“面圣是何等重要之事,岂可拖拉!”着,一掌就落了下去。
初一瞬间便睁开了眼,抬手抓住了苏方的手掌,道“我今儿个还就不去了,怎么着?要不要比试比试?”
刚刚那一手,苏方便知道初一的武功较上一次见面又有长进,恐怕距离那座大关也差不了多少了。
因道“那还是不必了,你不愿意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去?”
初一哼哼了几声,旋即翻了个身,且道“算你识相,今儿睡得早,你也去歇着吧。”
苏方“”
他却是不能去歇着了。
这初一闹了这么一出乌龙,他不递个话到宫去一趟却是不妥当的。
而这个话递到了宫里,皇帝直接被气了个够呛,想素日里谁不碰着惯着他,哪个想初一一般不将他放在眼里?因此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这般动静自然是传到了大明宫里。
唐上身边伺候的内侍问道“陛下,您瞧当今如此,您是不是过去一趟为好?”
“过去做什么?”唐上笑,“当年朕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就是太祖皇帝,在面对武道高手之时,还不是得忍气吞声,甚至伏低做?”
“为帝皇者,当学会忍耐,不能忍,就注定桀骜之人不会为他所用。”
旋即话锋一转“不过初一那子也是锋芒有些太甚了,不把正事儿放心上也不妥当。”
这指的是初一为唐孟和苏沫而回来,却因为宿醉而耽搁。
那内侍即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就罢了,还是交给皇帝去掂量吧。”唐上话到嘴里转了一个圈儿,最终还是没有出来。
在他看来,皇帝也很该受些历练,若连一个初一都应付不来,何谈治理下?
又想到“不过瞧那子这样,想来是一时半会儿也是不回来了,朕还是把心思放在珞儿身上吧。昨儿太后的话也很有些道理。”
想到这里,便喊道“来人!备驾,去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