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与尖锐的响声不断融合,她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大概,我快要死了吧!”之归如此想到。
但不知为何,以往所向往的死亡,在这时却变得令她格外恐惧起来,就好像,她曾经历过这种死亡一般。
那个男人似乎还在咒骂,但之归却完全听不清了。
她的眼前出现一个有着坚毅面容的男人。
那男人的眼神是那样悲伤,仿佛诀别。
之归的心也因着男人的悲伤而悲伤起来,但却那么的空洞,就像,就像她失去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般。
但很快,拥有悲伤眼神的男人被一片血色的花取代,温热的液体缓缓覆盖了她的世界,她不得不闭上了眼。
然而,她还来不及睁眼,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什么血色,什么花朵,全部顷刻消散。
那个拥有凶恶面容的男人手里端着木盆,面无表情。
“可别死了,要死也得撑过交货。”男人说完,丢下木盆,勾起了旁边一人的脸。
之归眼神空洞。
“这人倒不错,”男人说着,捏着那人的下巴左右打量,像在评判一件货物的价值。
之归的眼神茫然跟随着男人的动作。
原本涣散的视线在看清男人手中人面容的时候,猛地聚焦。
那人,不正是她怀疑的对象,在她眼前倒下的江清吗!
江清温柔的眼眸紧闭,脸上一片脏污,嘴里塞着看不清颜色的破布,了无生气。
之归的心刺痛了一瞬。
要不是她的试探……
但悔恨于此时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密切注意着凶恶男人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随着男人的走动,之归看清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面积颇大的地窖,散落着掩人耳目的箩筐与食材。
男人不算高大,五官与身材不成比例,看背影很难想象他会拥有那么凶恶的面容。
他的声音……
似乎有些耳熟。
之归蓦地一惊!
这男人的声音!明显就是她那天在官道偷听到的其中一人!
早知道!
早知道!
之归无比懊恼。
要是她那日报官……
悔恨的心情再一次袭来,之归几乎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她的眼泪汹涌而来,带着后知后觉的恐惧。
凶恶男人依次查看了躺在地窖里的五六个人之后,神情颇为满意。
除了看向之归的时候。
他躬身从地窖走了出去。
没多久,男人再次回来,手里依旧是一个木盆。
只不过这次木盆里多了把锅勺。
他把木盆放在地上,挨个开始喂食。
从他喂食的动作来看,盆里应该是汤粥之类的东西。
等轮到之归的时候,他突然冷冷一笑:“像你这样的,吃东西也是浪费,还是算了吧!这药可不便宜!”
说着,端起木盆离开了。
来不及悲哀,之归在确定男人离开后,像只软体动物一般挪动。
好不容易挪到江清身边,她已经精疲力尽。
天知道她们被关了多久。
“唔,唔,唔。”之归用脑袋不停蹭着江清的脸。
然而对方不知是何原因,任凭之归耗尽最后的力气,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之归这才想起男人离开时所说的话。
难道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吗?
之归失去了希望,翻转身子,盯着一片漆黑悲哀想到。
因为挪动而剐蹭的伤口在静止后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让之归在悲哀之余更觉凄凉。
静静感受那些缓慢流动而出的血液,之归感觉自己的希望也随着血液一丝一缕的流失。
在这种意志与希望不断流失的过程中,之归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呢?
之归试图抓住那种说不出的微妙希望。
眼角再一次感受到温热的触感,之归幡然醒悟。
是了,既然自己能在挪动过程中受伤,那么也能找到划伤自己的存在。
她再一次生出希望来。
虚弱的身子开始了实验。
她缓慢移动,仔细感受地面的触感。
这个地窖明显被精心装饰过,地面不似普通地窖是泥面,铺上了石板。
石板与石板的缝隙是之归最先想到的可能。
可惜,石板虽然凹凸不平,衔接之处却并没有足以磨断绳索的锋利处。
这下之归只能开始寻找石子,只要不是圆润光滑的石子,她都愿意尝试。
在漆黑的地窖,时间的流逝是不易察觉的。
之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捡到的那块不算锋利的石子,只知道自己第一次希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
可惜,满天神佛从不曾如她所愿。
她的努力尚未见成效,凶恶男人再次出现。
男人拿着一盏油灯,像上次一样。
但这次微弱的光亮使得之归浑身发冷。
男人意外地没有为难之归,安静坐在地窖入口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之归缩在角落,虽然睁着眼,却空洞得仿若一片死灰。
不用怀疑那种空洞的真实性,实际上,就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她已经失去了仅剩的希望。
在她身后的地上,躺着一颗十分普通的石头,上面带着些暗沉的痕迹。
再次响起脚步声,有些杂乱。
之归闭上了眼。
她有些累了。
后面进来的人说了些什么,她不太清楚,只觉得有人抬起了她。
在一阵晃动之后,她忍不住吐了出来,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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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归没想到自己会醒来。
更没想到醒来后所见的屋顶竟会让她感觉眼熟。
这是哪儿呢?
之归想着,开始打量周围。
咦?
这地方?
她居然回到了租给江清的那座屋子。
虽说屋内比起之前有了不少变化,但大致轮廓却没有改变,依旧是她记忆中栖息的所在。
这是怎么回事?
之归百思不得其解。
带着岁月气息的门扉关得严实,可却无法阻挡屋外的声音。
那是带着节奏的劈柴声。
之归掀开身上薄薄的被子,下了床。
没有鞋子,她也不介意,赤着脚打开了门。
门外,正对水井,一个打着赤膊的健壮背影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美感。
之归不由别开了眼。
眼神慌乱落处,是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
男人正举着斧头,斧刃反射出慑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