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归没想到那人会出现在这，一时不敢动作。

身后的男人在这时推了她一把。

之归一时不察，踉跄脚步冲入屋内，又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在她面前，是一双绣着祥云边的高靴。

“哟，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那人嘲讽道。

之归狼狈站起，低着头，掩藏情绪。

“我还以为，你那小姐妹离开了，我请不来你呢！”那人手里的茶盏被重重摔在桌子上，溅出了内里的茶水。

之归没吭声。

“主上别生气，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教她规矩。”杨锐达这话听上去很是恭敬，语气却十分淡漠。

他收拾好桌上的茶水后，便没有再进来。

整个房间，只剩下之归与那个带着黄铜面具的男人。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之归打破沉默。

面具人盯着之归，没有回答。

之归想让自己忽视对方的视线，但那眼神太过直接，这房间又太过狭小，连逃避都无法做到。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之归说着，开始后退。

然而，就在她刚触到门框时，面具男人却开口了：“你以为我们没有手段控制你了？”

之归没有这么想过，不然她也不会来这一趟。

她触及门框的手无力地垂下。

面具人很满意之归的反应：“伊可前几日在书院做什么，你知道吗？”

“不清楚。”之归据实回答。

“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弄清楚，并把你会的东西教给我。”

“我只会简单的加减乘除。”

“数字的排列方式呢？”

“也会些。”

“那就行，你去外面拿些笔墨来，我们现在就开始。”

之后，便是半天的学习。

“也不是那么难嘛！”面具人往椅子上一摊，很是自得。

“那是我五岁学习的东西。”之归泼冷水道。

面具人抬头睨了之归一眼。

之归低着头，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敲门声适时响起。

杨锐达推门问道：“午时了，主上需要吃东西吗？”

“嗯。”面具人视线不离之归。

等到杨锐达身影消失，之归带着谄媚说道：“那就不打扰大人吃东西了，小的先出去了。”

面具人还是没说话。

之归怂了，缩着头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直到杨锐达送来东西，面具人才开口：“出去。”

之归如释重负，却没忘询问：“下午还要来吗？”

“明日再来。”

“是！”

正准备拉开门，面具人又说：“明日我要知道伊可在书院做了什么。”

之归点头，飞快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之归汇入人群，与大多数人一起，出了城。

出城后，之归来到怀古书院。

也不知昨晚的宴席过后，书院内会是何种情形。

伊可一夜未归，之归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书院门半开着，之归轻叩后踏入。

门童阿枫匆忙起身的模样映入之归眼帘。

“原来是之归姐啊，”阿枫松了口气，“伊师兄还在藏书阁，他和院长一夜未眠，刚歇下，你要不等会儿再过去？”

“那我先随便逛逛。”

“也行，现在书院没什么人。”阿枫说着，靠着立柱眯起了眼。

之归不知道藏书阁在哪儿，只能选择一个方向一直往前。

随着不断深入，之归看见了不少书院的学生。

之归此时身着石青色长衫，长发竖起，又带着面纱，仅从背面看，绝对是一个翩翩公子。

当然，是家境一般的那种。

因此，虽身形挺拔，却没几个人与她交流。

之归一路问路，最终来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是一栋两层的楼，檐角飞翘。四周树木高大，却又隔着一定的距离，带来阴凉的同时不至于使藏书受潮。

此时藏书阁空荡荡的，大门紧闭。

之归来到藏书阁门前，试着小声叫道：“伊可？你在吗？”

一阵窸窣声响，随之藏书阁的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脸倦容的伊可探出头来。

“怎么了？”伊可眯着眼，似乎有些不习惯阳光的刺眼。

“你从昨天到现在还没休息？”之归有些心疼。

“没事，在结尾了，你再等我十几分钟。”伊可说着，半开门，带之归一同进入了藏书阁。

门在之归身后被快速关上。

和之归想象的不同，此时藏书阁里少说不下十人，而且都是皱纹盘亘的老者。

“这是在做什么？”之归压低声音问伊可。

“秘密。”伊可神秘一笑，然后带着之归来到她先前的位置上。

之归看见一地的纸页。

上面密密麻麻一片。

之归捡起一张。

似乎是个故事。

又捡起一张，上面写着一些公式。

“你把这些全写出来做什么？”之归不解，

“用来换东西。”伊可仍埋头纸页间。

“和他们？”之归或许不明白伊可所了解的那些东西，但人心她了解不少。

伊可傻乎乎把东西全掏出来，这些人，真的会兑现承诺吗？

“没有我，这些东西就是废纸。”伊可眼里的自信，是之归从未有过的。

之归看着这样的伊可，不自觉伸出了手。

她抚上伊可的脸：“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成为最骄傲的人。”

伊可不明白之归这突然的举动代表了什么。

“没什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之归湿了眼眶。

“什么嘛！”伊可似有几分窘迫，耳尖红了起来。

之归不再打扰，安静坐在一旁。

等到结束，这一天也接近了尾声。

整理成册的书被老院长小心收藏好，他眼底的感情之归看不明白。

像是如获至宝，又像身处煎熬之地。

之归想起一个词：怀璧其罪。

“小可，你真的不跟我进京？”老院长殷切问道。

“不了，你把我的要求说清楚就行。”伊可挥挥手，带着之归上了马。

马奔出去老远，之归回头还能看见老院长的身影。

之归能感觉得到伊可的轻松与得意，那是即将心愿达成的畅快。

第二日，之归骑着那匹至今还未取名的黑马来到了驿馆。

面具人还是在那间小屋子里。

大堂里的人对之归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他们毫不关心小屋子里有谁一样。

之归告诉面具人，伊可把她所学全都写了出来。

面具人对此毫不意外，就像他原本就知道一样。

之后，之归开始教面具人三十以上的加减。

面具人确实聪明，不过一天，他就掌握了加减的规律，书写也无比顺畅。

之归承诺第二日教他乘法口诀，他才答应放之归回家。

回到茶铺的时候，之归竟然看见了多日未见的岳无芳与宿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