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追，两个人在逃。

利齿两人本来想和武士长拼一波，在远离战神庙与市集后，他们就与武士长对了一招。

然后他们便坚定了逃命的信念，他们不是这人的对手。

大雨瓢泼，浸湿了他们的衣裳，伤口流出的鲜血将布料染红了一大片，道路变得愈发泥泞，他们开始觉得身体发冷，身后的人却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人看到前方有三具横尸，他们没管那么多，越过尸体继续前进。

但当武士长看到那些尸体时，他顿住了，一动不动，武器从手里掉落了下来。

即使只能透过雨水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也能感受到他那巨大的悲伤。他缓缓跪下，以手掩面，发出了孩童般的哭声。

他放弃了战斗，同时也放弃了生命。

这是一个重情义的男人。

利齿和蚀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隔着厚重的雨帘，他们下定了决心。

他们要在这里把他解决，这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动了，露出了刀子，刺进了武士长的心脏。

武士长就让他们这样做，他比他们强得多，但他就让他们这样做。

利齿在刀柄上旋了一下，加快了放血速度。但他也许还有点良心，对这个男人的遭遇有些同情，他告诉了武士长一件事。

武士长生前最后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抱歉，但我得让你知道，这不是我们的私人恩怨，这是新任总督的意志。”

武士长瞪大了眼睛，但刀子拔了出去，他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如果不是这场雨，这三具尸体也不会在这儿，如果不是这场雨，武士长也不会追出来，他追出来也不会看到这一幕。

都怪这场雨。

活着的两人陷入了沉默，他们开始畏惧新任总督，在他们的脑海中，那个年轻人的形象变得邪恶又神秘莫测。

四周只有雨水落下的声音。

最后是蚀眼打破了沉默：“这些尸体怎么办？”

又是沉默，又只剩下雨声。

最后利齿开口说道：“那三具尸体别管吧，总督大人将他们留着，自然有自己的深意。

那具尸体……我们扔下悬崖吧，总督大人再怎么厉害，应该也算不到那时候会下雨，那时候不下雨，他就不会追出来，也不会死。”

另一个原因是他要撇清自己的关系，对新任总督的畏惧还是敌不过自己的自私。

于是他们拖着武士长的尸体，一步又一步地走着，在路上拖出了一条泥泞的痕迹。

…………

祭坛广场，帕尔伸出了手，看向天空，雨滴落在他的手上。

接着，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广场中央骨喙和库姆还在争辩着，争得面红耳赤，下大雨了还不停。

有些民众离开了，他们害怕感冒，看热闹还是不如自己身体重要，毕竟他们还要生活。

有些人留下了，他们的热情被点燃，迫切希望看到结果。

贵族长老们的讨论也出了结果，兰宿威作为代表走了出来，他宣布长老会的决议，他迎着大雨走出，倒像一个赎罪的圣徒，他说：

“由于审判的结果，长老会决议，此刻，白塔法师将……”

“等一等！”帕尔打断了他的发言，“按照规定，我和大祭司也应该参与决议，但是……”

帕尔看向了身旁的女士，她是角斗场上的礼祭歌者，叫做黛拉。

“你能够代表大祭司的意志吗？女士。”帕尔询问道。

黛拉摇了摇头。

“这次不同。”兰宿威说道，“氏族的归氏族，总督的归总督，联邦的归联邦，高地的归高地！”

最后这句他是用高地语说的，他的声音越发的慷慨激昂，越发的富有感染力，民众被他感染，大声呼道：

“联邦的归联邦，高地的归高地！”

“高地的归高地！高地的归高地！”

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洪亮，连这大雨也挡不住他们的声音，其中还混杂着“外来者滚出去”之类的句子。

兰宿威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便示意他们压低声音，接着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我宣布！”

人群静了下来，都在紧张地期待他的下文，兰宿威陶醉于这种氛围，这种万众瞩目的氛围，他一句话就能引爆所有人的情绪，他在享受这个时刻。

接着，他宣布了：“长老会决议……”

这时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他大叫着：“不好了！神庙……神庙被烧掉了！”

这个消息打断了兰宿威的判决，这让他很不高兴，他并不担心战神庙那边，大祭司会处理好的，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看了信使一眼，接着打算继续宣判：“长老会议决议…………”

又有一个信使闯了进来，他比上一个信使要更狼狈，他气喘不止，说道：“大祭司，大祭司……”

兰宿威的话又被打断了，他现在简直气得鼻孔冒烟。

帕尔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别着急，你说，大祭司怎么了？”

“大祭司死了！”他绝望地喊道。

轰！像是一枚巨型炸弹落在人群中间，人们止不住地慌乱骚动。兰宿威垮了下来，原本他还神气得不行，趾高气扬得像是戏剧的主角。

可惜他不是。

长老议会沉默了，他们没法再审判下去，有一个机灵的事务官看到主人这样，便宣布道：“解散。”

人群稀稀拉拉的离开，像是跛足的鸭子，他们开始羡慕提前离开的人了。

黛拉也要离开，但帕尔抓住了她的手，说：“现在战神庙很危险，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你先去我的总督府居住吧。”

凶手对付了大祭司，可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大祭司的继承人。

黛拉看了帕尔一眼，提了下裙子，稍稍弯腰，行了一个淑女礼，她同意了。

这时候长老们才发现自己走错了一步，他们过于沉浸于悲伤，想着先理清整件事情，结果被帕尔抢先了一步。

大祭司死后，黛拉是毫无疑问的继承者。

大祭司还有一个儿子，但常年在外游荡，十多年没回过家，也没人能联系到他。

帕尔比他们快一步，但他们也不打算阻拦，那太不体面，时间也不应该浪费在这上面，他们还有些事情要问信使，还有事情要商讨。

也许新总督只是一个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的年轻人也说不定，有些人会这样想。

黛拉轻轻拉开了帕尔的手，来到鹰身人氏族的长爪长老跟前，对他说：“在前几日的角斗场，大祭司曾看到流着血泪的鹰身人，他嘱托我告知各位。”

她行了一礼：“我衷心希望各位平安，安康是最好的礼物。”

她转过身，同帕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