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我也只好不得不看在停电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可是天才总有些让人自叹弗如的地方,即使不交作业,他也可以轻松考到我的前面,占据我前排的最优视线。
让人懊恼的是,他有着快1米9的身高,将在他后面的我堵的严严实实。
笔直的背,青黑色的发茬。
我总是在努力提醒他,希望他能让他后面的我看清黑板。
用手,用笔,用书。
他很无奈似的,勉为其难塌下背去,我终于得见一块完整的黑板。
这让我得意。
在高中的时光,我们每个人都囿于狭小的,贫瘠的土地。在种种禁锢下,按部就班的生长。
当台风与洪水,多次与我脑海里的题目天人交战时。我不自觉的会想到他。
他应该是一棵树,一棵高大的松柏。干净,挺拔,安静。
洪水来临时,他会勇敢地挺立着,保护树上的生物们。
当我漫无目的的等待救援时,这棵树会成为我坚实的伙伴。
我与他,可能还会有许多将叙未叙的故事。这故事可能分枝长叶的茂盛起来,也可能,像现实那样黯淡下去。
三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和他吃刨冰。
洁白的冰块,被色彩鲜艳的刨冰机一丝丝刨下来,落在玻璃碗里,堆成厚厚的雪山。
我们两人额头抵在桌前,就看冰花一点一点落下来。
仿佛时间静止。
小店里的电风扇头转了又转,音响放来放去都是张韶涵和王心凌的甜歌,面前的刨冰和水果,甜豆一起堆的高高的。
那时的我从未想过,在高考前抛下一堆练习题和男生出来吃冰。
男生和冰都是奢侈品。
他给我打电话,说班主任要求我们给班里的一位同学补课。
太阳下的班长,晒成了一只烤猪。
我很难不笑出声来。
可是我们绕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同学的家。
“不补了,程洁,我们去吃刨冰吧。”
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里,刨冰是稀罕物。那家买刨冰的店常被青年人光顾……尤其是年轻情侣。
鬼使神差,我点了头。就像是洪水将我淹没。
那个下午,前尘往事在那家小店定格。我们聊了很多,却都是在兜圈子,没话好讲时,就开始大口大口吃冰。
我的脑袋为这甜蜜的冰块而头痛。
“辛苦费,枉你和我白跑一趟。”
我撇着嘴嫌弃他。
可心里明白,这件事其实可以有不同的结局。
我知道那位同学的家,我们或许可以在他家度过语数英加理化生的一个下午。
暴雨在我心中轰轰作响。
面前的班长,舌头被果酱染紫,有一种奇异的滑稽。
他问我,我想考哪里的大学。我毫不犹豫地讲了南方。
最后,他向我道别,我们仿佛走进两个次元。
他的背影留在我的回忆里。
新一周,他彻底消失了。我终于拥有了一片开阔的视野,可以看清数学题的全部步骤。
“他回自己的原考籍了,你不知道吗?”
“你还真不知道,停电那一天班会上讲的。”
朋友们七嘴八舌地拼凑着事件的原貌。我怅然若失地明白,有些故事,一开始就要结束了。
四
路边的电话机一个一个字吐着我的高考成绩。
不加思考地报了南方的大学。
之后的某一天,我真的见到了台风,暴烈,粗犷,真实。
我的脚步想要向外奔去,等大把大把的雨浇在身上。
可是我没有动。
我明白的,我的青春和那碗刨冰一起消逝。
我再也不需要台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