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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

自从上次见过陈皪的母亲之后,我和陈皪的关系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都变得更粘对方,时时刻刻想两个人在一起,事实上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得更长,我们会刻意推迟回家的时间,更愿意早早下车然后一起走路回去,每一次分开都依依不舍,他送我回到楼下,温存许久也舍不得放开,他总要看着我上楼,而我总坚持要目送他出巷口。现在,他开始三天两头地问我要不要过去和他一起住。“你这儿离公司也远,上班不方便。“他说。开始我坚决不肯,因为觉得太快,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不到三个月,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未来也许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们像这样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多,道:“不过我不付房租哦,你那里的房子肯定很贵,可能零头我都付不起。“

他很高兴,跑过来亲我的脸,手上端着水杯正准备喝水的我差点把水洒了一身,我看着一地的水渍瞪他,但他完全无视,轻车熟路地顺着我的手臂把我手上的空水杯摸了去,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低头吻我。他喉咙里泄漏一声愉快的笑,带动了眼角眉梢的笑意,目光逐渐迷蒙,却有光亮忽隐忽现,仿佛夜晚升起迷雾的森林,森林深处泉眼深潭上的萤火,忽明忽暗,躁动不安,坚定又迷惘。我感到一瞬间的惊讶与恍惚——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情绪。这让我觉得他在痛切地爱着我,那是一种能够超越一切渴望的爱,让我感到幸福。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眼,沿着他的眼眶一路抚下去。他仿佛很乐意我的主动,任由我动作,不动声色地悄然将我的我的腰身贴向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像一个暖炉,让这个冬天的夜晚的温度陡然上升。我很低地“哼”了一声,惊起了自己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也从晕晕乎乎中清醒了过来,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软软地哑着嗓子——这声音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道:“现在是大白天啊。“陈皪没能马上停下来。这个吻让我感到一种隐秘的疼痛。幸好他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我,过了许久,才松了手,道:“我不着急。“他的声音也比一贯的低哑,这让我更羞怯又气恼。他拿起我的水杯倒了一杯水,递给我,看着我喝完,又灌了一杯,自己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了起来。看上去他倒是比我这个刚刚没喝上水的人更渴。喝完把水杯放回桌上然后便去拿了拖把开始拖地上的水渍。

我看着他拿着拖把拖地的身影越看越觉得他有当一个好丈夫的潜质。话说我们才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便想到了那么遥远的未来,我究竟都在胡思乱想什么?陈皪拖完地转身看见我拍自己的头,一边伸手制止我蹂躏自己的脑袋,一边奇怪地问:“怎么了?头疼?“我赶紧摇头,随口想了个借口,道:“我,我只是在想我的小说结尾怎么写?我瓶颈了。“

“快写完了吗?我看看。“他说。

我指了指桌上的电脑,道:“在电脑桌面,你看吧,我,我先去洗个脸。“我觉得我的脸就要烧熟了。

我出来的时候,陈皪正正襟危坐地在沙发上盯着我的电脑看得入神,连我走过去都没有发现。直到我靠上他的肩膀,他才侧过头露出了很欣喜的笑容,道:“你这篇小说写得真好,比之前的那本还好。“我被他说得奇怪,去看电脑上打开的文件,惊讶地发现竟是后来我一时兴起写的那篇《消失的女人》。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故事的,感觉和你的前一篇小说的风格十分不一样。“陈皪说。

我低头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并不担心他的反应,如果他在意,只要叫人查一查,马上就能了解。我只是惑于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这篇写的是我的妈妈,还有我的恐惧。不过用了很夸张的手法。”我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才继续道:“就像小说里我写的那样,我想她原本也是个美好的女孩子,但是环境和时间改变了她。我以前看红楼梦,不明白为什么作者写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时候总带着怜爱,写到那些姨娘老妪总是很粗野,现在好像才懂了一些。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就算在活着的人身上也能闻见腐烂的气味。我一直惴惴不安,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就像畏惧死亡一样,我一直恐惧腐朽,不再期待任何事,不再幻想,不再感受,变成冷漠的大人。”

“你不会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就像两个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中的不同世界的人,命运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让我们可以看见彼此,但就像看电影一样,对于我们来说,对方的生活就像一场电影,我们是彼此的观众,可以窥见却无法参与,更不会只为对方驻足。”

“现在呢?”

“陈皪,我不是个太好的女孩,可是你那么好。是你包容了我,才让我相信我能走到你的世界去。为了你,我想变得更好。”

“你这样就很好。”

我摇摇头,道:“陈皪,我······”

“你有话要和我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点了点头,才继续道:“我想辞职。”

“为什么?”陈皪问,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只是脸色冷了许多,看上去十分严肃。

我握住他的手,道:“以前,我没有想过自己想做什么,要将什么当做终生的事业去努力,我很迷茫,困惑,也很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自己就会被这个时代抛弃,或者迷迷糊糊过完一生,我可以接受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却不想过得迷糊,好像没有真正活过一样。来到公司以后,我才慢慢地发觉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我想做一个创作者,作家,编剧,原本我只敢做做梦,但因为你们的鼓励,因为你喜欢我的作品,所以我想试试,就算不能成功也值得。原本我听说公司要成立影视文化创作部门,也想申请调过去,可是,现在的我还没有那样的自信。而且,我不想万一哪天我们的关系曝光了,让你被别人说三道四。我想等到我真正有资格的那一天再光明正大地去获得那个职位。”

“我明白了。”陈皪没说多余的话,只是问:“你打算怎么做?”

“张张说A城戏剧学院开了一门编剧专业课程,类似培训班,周末上课,我刚好攒了点钱,可以去报名试试。然后她还有一个编剧朋友,是个很厉害的前辈,他看过我写的小说,也觉得还行,就说他手上刚好有个项目,也缺个助理,我可以跟着他,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经验。”

“打算什么时候走?”陈皪的眉目间终于还是显示了一点失落,让我心疼。

我抱着他,低声道:“张张说,越快越好。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啊。”

他侧过脸低头注视着我,道:“那么下午就搬家。”

“啊?这么快,我什么都还没收拾呢?”我说。

“现在就收拾,我看你的东西也不多,把必要的东西带上,杂物什么的都不用带了,我那儿都有。”

“······”

于是下午我便拖着一个26寸的行李箱和一箱子书搬进了陈皪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

陈皪的公寓我只来过一次,就是喝醉酒跌倒的那一次。那次来的时候不省人事,走的时候慌慌张张,根本也没仔细看过。所以一进门,陈皪帮我把行李箱放到玄关,打开箱子帮我收拾,我便一个人开始四处乱转,从主卧到侧卧,从厨房到洗手间,玄关,客厅到阳台,一个角落也不放过。不过虽然陈皪是个钻石王老五,超级富二代,住的公寓倒没有我想象中的豪华,这个公寓顶多也就两百平方左右,因为在顶层,阳台的视野很开阔,一眼望过去就是A城最繁华的地段,贯穿A城的江河从CBD的中央穿流而过,天空似乎变低了些,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雪白的云朵。但公寓里面的陈设乏善可陈,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连在一起,里面的厨具,烹饪设备等虽然齐全但都光亮如新,可见公寓的主人并没怎么使用过它们,不过也能理解,陈皪平时那么忙,根本不会有时间洗菜做饭,饭厅自然也是空置,黑色玻璃桌面看上去愈发冰冷,像洞穴里黑色的岩石。客厅摆着一条长沙发和一张短沙发,一张光滑如境黑色玻璃矮桌,桌上摆着一副茶具,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使用痕迹,光亮如新。沙发的背后是玻璃幕墙,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刚好落在沙发的一角。整个公寓的风格以黑白灰色调为主,窗帘是灰色的沙发是灰色的,连床单被褥也是灰色的,其它不是阴暗的黑色便是冰冷的白色,倒是和陈皪清冷的个性十分相符,令我意外的是,竟一点不奢华,反而低调得近于朴素。

这个房子什么都齐全完备,一样也不少,也一样也不多。只是不像一个家,而更像酒店。

最后我溜进主卧,两米的大床,自带洗手间和小阳台,掀开帘子便可见到小区的空中花园和一楼的活动公园,那里倒是设计得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和水池,风景倒也不错。

这时候陈皪拿着一堆衣服走了进来,把衣服挂进衣柜里。

不必说,那些都是我的衣服。我看着我那些皱巴巴的旧衣牛仔裤和陈皪的一排排熨帖工整的簇新的白衬衫黑西装挂在一起实在显得过于寒酸。我甚至想,是不是在别人眼中,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洗旧的牛仔裤和簇新的昂贵西装组合一样格格不入。

我有些伤感,但陈皪看上去没什么反应,手脚很迅速地挂好衣服,又要出去拿,我想起来剩下的一些应该都是我的贴身衣物,不适合让男士看见,于是迅速制止道:“不用了,剩下的我来就好。”我说完便马上溜了出去,跑到玄关把行李箱剩下包好的一包贴身衣物放到主卧的衣柜的抽屉里。

“陈皪,其实你不用把主卧让给我的,我可以去住侧卧。”

陈皪扬了扬眉,道:“没让。”

“恩?”

“我没打算搬去侧卧。”

“那你拿我衣服进来干嘛?”

“我们一起。”陈皪回答,倒是一点也心虚。

“不行,这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怎么住啊?”

“一起睡啊。”

“啊······”我双手环胸作保护状,“不行,你个大色狼。”

“好,我就是大色狼,怎么样?”陈皪双手抱胸,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慢吞吞地朝我走过来,然后一把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低头“吧唧”一口亲上我的唇,道:“既然入了狼窝,就别想跑。”

我伸手摸他的下巴,感到微微的刺痛,是残留的胡茬,使劲闻一闻或者还能闻见剃须水的味道,他总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完美无缺,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我见过的他最狼狈的样子也不过是乱了一点发丝,我真的很好奇这个男人在家也这样吗?他刚起床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不能保证能控制住我自己了。”陈皪说。

我低眉一笑,计上心头,从床上坐起,半跪着的高度堪堪到陈皪下巴的高度,我抬起头,双手搂着陈皪的腰,亲吻他的下巴,一边软软地低声呢喃道:“陈先生要把我怎么样?”

“你这是故意···”

“我就是故意。”我得意地笑道。

“那你可要承担后果,别想逃,逃也逃不掉。”陈皪的声音已渐渐低哑。我能闻见空气中他的味道正变得越来越浓郁。

我伸出食指抚摸他的嘴唇,道:“我不会跑,我才不跑。你这么好,我可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

陈皪呵呵地笑起来,目光愈发深邃,那浓郁的黑色似乎要将我吞没。他低下头就要吻我,但我还是握住了他的嘴,笑道:“我饿了。陈先生,我要吃饭。”

“你是故意的。”陈皪闷闷地说。

我松开握住他的口的手,亲他的脸颊,软软地撒娇,道:“我是真的饿了。”

陈皪挣脱了我的怀抱,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我以为自己玩大了,真惹他生了气,赶紧追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他,求饶,“你生气了?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陈皪被迫停下来,慢悠悠地道:“没生气,不是饿了,我看看家里有没有吃的,给你做。”

“陈先生对我最好了。”我伏在他背上,道。这是情话,也是我的真心话。

“回去把鞋子穿上,地上凉。”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没穿拖鞋,刚刚下床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找,拖鞋被胡乱甩到地上,左右各自天涯,害我好找了一番。

陈皪最近工作越发忙碌,除了新游戏的策划案,还有顾聿明和张张的绯闻引发的一系列事情需要公关处理,因此在公司里一待就待到夜里九十点,每天早上还要费劲巴拉穿过大半座城市过来接我——虽然我心疼他没时间休息,已经说过很多次不必特地过来,但他一意孤行,根本不理睬。因此连早上出门也是匆匆忙忙,幸好张张最近因为电影入围了最佳女主,在公司的一系列公关之下总算平息了大部分质疑的声音,这才好不容易周末不必在公司加班,得了些空闲。也自然可以想见他的冰箱里不可能还有任何存货了。

不过幸好楼下就有一家大超市,于是我拉着他兴高采烈地去逛超市了。

逛超市这种事情,与我而言,是一个人很无趣,两个人却很有意思的活动。边走边逛,可以从今天吃什么讨论到看电影要吃什么样的零食,某某牌子的冰淇淋好吃,以及猪肉涨价背后的经济学原理。不过陈皪并不关心这些,和陈皪一起逛超市的我也难得不再关心这些无聊的琐事。只顾着每经过一个货柜便问他一句,“吃不吃鱿鱼?”“这大闸蟹看着还挺新鲜的。”“我们屯点零食吧,这个牌子的薯片特别好吃。”“这个牌子的坚果也很不错,还有那个饼干。还有那个冰淇淋,酸奶,小蛋糕。”无一例外,陈皪都只是点头,说:“你喜欢就买吧。”于是出门的时候我们一人提了两大塑料袋。

后来我深刻的领悟到一个道理,即之所以会在逛超市的时候说那么多废话完全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少买点零食,能省则省,而和陈皪出门则完全不用考虑这些,不必替他省钱,二按他原话说就是“这家超市有我父亲的股份,花的钱就当尽孝了。”原本出于花了太多钱买多余的东西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我的仅剩的一点惭愧便瞬间烟消云散。“恩,就当给伯父零花钱了。”我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点钱估计丢在路上他也懒得捡,那就只能当是陈皪给父亲的小店增销量了吧。”

陈皪最近的厨艺越发的好了,具体就表现在他能做的菜式越来越多,从川菜到粤菜,从中餐到西餐,都会做点,还会触类旁通,做一些以前在别的地方都没吃过的新鲜花样。我呢,虽然只能在旁边洗洗菜,打打下手,可实在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舒坦得很,颇感受到冬日悠长温馨。

真希望时光能慢一点。

“怎么了?傻愣着。”

“看你啊。我在想我怎么运气这么好,能遇见长得那么帅,还会做饭的男朋友。”

“别站这盯着了,把菜端出去,饿了先吃,还有一个汤,马上就好。”陈皪把盛好菜的盘子小心递给我,让我端到不忘嘱咐一句小心烫着。

一顿饭吃到晚上八点,陈皪休息了一会便去了书房。他和海外的客户有个视频会议,这一折腾,又不知道要到几点。

原本我还想等等陈皪,但因为这一天搬家买菜实在太累人,我早早洗了澡,上床看着书便不小心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按说平时我不至于这么早起,尤其还是星期天,大概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早,还有些认床的缘故——缕缕晨光穿过窗帘间的缝隙照进房间的地板上,我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莫名的温暖,带着淡淡的木香,让人眷恋不舍离开。不必想,只需闻一闻,便知道那是陈皪的味道。他的味道独一无二,只有爱人才能闻见。

我在他怀里待了一会便忍不住想去看他睡着的样子。他睡着的样子真是乖巧,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凌厉感,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睫毛的长度,他高挺的鼻梁,猫儿一样的嘴唇。呵!一夜间他的下巴处的胡茬又长了出来了。我觉得有趣,便忍不住去摸,但又怕吵醒了他只得轻轻地,更添了一层小时候偷吃零食般的快乐。

但这样的快乐没能延续太久,他大概觉得痒,睡梦中制住了我那双作恶的手。我听见他迷迷糊糊地说话,“乖,别闹。”

我躲进他怀中偷偷地笑,觉得很幸福。

我做了一个决定——帮他刮胡子。

陈皪刚刚醒过来,看见我拿着他的刮胡刀了和剃须水,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和不敢相信。他第一时间把我手上的东西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还避开了桌上放着的书,然后把我禁锢到他的怀里,向我索吻,道:“我认为我们同居的第一天早上起来,我的女朋友应该先给我一个早安吻。”

于是,我从谏如流地低头亲了他一口,笑着又道了一声“早安”。

他也回应了我一声“早安,”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并没有松开我的唇。就我们坐着的这个姿势——他在床上半坐着,我隔着被子跪坐在他腿上——而言,这样吻起来显然非常轻松随意。

我知道,这个吻只是试探,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大方地回吻他,把我的答案送进他的心里。

这一折腾下来就到了中午,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给他刮胡子。

“下次吧。下次可不会让你跑掉。”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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