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皪
林琅对我说她要辞职的时候,我是惊讶的,但并不出乎意料。我了解她的个性,这是迟早的事情,终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找到自己真正擅长的部分,并将之作为终生的事业而不懈努力。这就是林琅,我爱的女孩。有些人的腐烂是连阳光也无法拯救的,但林琅绝不会,也许她的人生中没有那么多阳光灿烂的时刻,阴雨绵绵,灰暗阴翳的日子总是延绵不绝,但她还是她,依旧善良而努力地生活着,爱着。
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的死亡有两种,一种是阴沟里的腐烂,一种是阳光下的干涸。大部分的人只会注意到第一种,因为那样仿佛更合乎情理。遇到林琅的时候,我发现了第二种死亡,遇到她之后我才开始关心这个世界。
林琅说,因为我,她才相信了这个世界真的接纳了她。其实并不对,因为遇见了她,我才相信了这个世界的希望。
母亲和林琅见面之后的不久的一个晚上,我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在电话中告诉了我和林琅见面的过程,一字不漏地将她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她最后说林琅是个过于聪明伶俐的女孩,“尤其是现代社会,聪明的女孩子很多,但懂得让步的女孩子却很少。如果她不是真的谦逊,那就是过于聪明,能看懂人心,也知道如何应付人心。儿子,妈妈担心你啊。你虽然聪明,但是太感情用事,一意孤行,我怕你这个局中人,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妈,您既然这么了解我,就该知道如果林琅那天答应了您的要求选择了离开,我会怎么做。”
“你···”
“林琅不是太聪明,也不是太懂事,更不是不骄傲懂得让步,她只是善良。”
“好,就算我误会她了。可是,儿子,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找个能帮你的女人,就像潇潇这样的。”
“是顾潇潇能帮我,还是顾家能帮我?”
“陈皪!”母亲怒了,喝了一声。
我不甘示弱,继续道:“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想搞联姻那一套?”
“总而言之,妈妈都是为了你着想。顾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顾长风不会反对,而且你不会也蛮喜欢潇潇的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一定能相处的很好。”
我还待要反驳,却忽然反应过来,觉得事有蹊跷,之前她催着我去认识各家闺秀,现在就想着把顾潇潇推给我,这忽然的转变到底是为什么?
“以前我从未听你们提到这些事,为什么?”
母亲大概没想到我会忽然调转枪头,一时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不,我看潇潇这么关心你的事情,我才动了心思嘛。”
“她对我不过是像对哥哥一样的关心,你们误会了。”我说。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怎么样我们再清楚不过,现在你或许不觉得,追求新鲜刺激,等到将来,你见得多了,就会明白我们的用心。人啊,还是知根知底的好。”
“不会有那一天。”我挂断了电话。
“所以林琅,你并不知道,曾经我的世界里只有利益,任何东西都要为它让步,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并不会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信奉利益至上的信条,做事就简单多了,因为不需要考虑情感,因为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最好不要纠缠上。但我遇见你了,也卷入其中了,便不打算轻易放手。”我想。于是我对她说:“下午就搬家。”因为我不能忍受和你分开的日子,因为我如此迫不及待想和你共度时光。
晚上的时候我有一个视频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才结束。房间的灯还亮着,我开门进去。林琅已经洗漱完了,穿着睡衣,半躺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拿的稳稳的,眼睛却已经闭上了,头微微地侧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已然已经睡熟了。
我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才轻手轻脚地取下她的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下来躺好,盖上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偷偷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悄悄地在她耳边道了一声“晚安。”
莫名地,忽然间真觉得自己有些傻气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怀中人不知去向,我看了看表,不过才八点钟,正想起身,却见想找的人已经自己出现了,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早上好,陈先生,让小女子帮您刮个胡子吧。”林琅笑得十分诡诈地道。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恩,胡子是长长了些,又想起早上做梦,梦见一双温软的手在摸我的下巴,现在一想估计那不是梦,而是确有那么一双手在“犯上作乱”。不过刮胡子可不能让她乱来。我赶紧拿过她手上的刮胡刀和剃须水放到一边,然后双手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我腰间,道:“我认为我们同居的第一天早上起来,我的女朋友应该先给我一个早安吻。”
林琅听了大概觉得有道理,很乖地低头亲了我一口,说:“早安。”
“早安。”我说,但并没有放开她的唇,抬头继续吻下去。
她的嘴唇真甜,比世界上最美味的甜品更甜。
我不想放开,我只想占有这全世界最香甜的味道。我想问她愿不愿意,却开不了口,直到她把这香甜送到我的口中,让我明白了她的答案。
门铃响了。
林琅依旧闭着眼,她大概累坏了,一点也不想起身,只是喃喃地问:“有人敲门?”
“大概是外卖,我订了奶油慕斯蛋糕。”我说。
听到蛋糕,林琅总算睁开了眼睛,推我赶紧去开门,“快点儿,我快饿死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奶油慕斯蛋糕。”我挖下一口蛋糕送进她口中,问。
她没来得及马上回答我,只是弯起眼睛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道:“好吃呗。”
“就这样?”
“恩。”她停下来思考了一会,道:“你这么问的话,我也不知道。只能说生下来就好这口吧。”说着,她舔了舔嘴唇,拿过我手上的勺子,挖下大大的一口奶油,送到我嘴边。
我一勺卷入口中,细细地品了品也没尝出有什么特别美味的。
她大概也看出来了,咬着勺子摇了摇头,仿佛在为我失去品尝这世间最佳美味的能力而感到可惜,然后继续铲了一勺子蛋糕放进嘴里,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蛋糕,坐直了背,抬头吻住了我的唇。就像烟花被点燃“砰”地炸开,奶油的甜味瞬间弥漫了我的整个口腔,如滚石一样冲进胃里,浓香窜进鼻子,迷醉了神经。
“甜吗?”她问,眼里有狡黠的笑。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想。
“你这是勾引。”我说。
她眨了眨眼睛,装出一脸无辜的神情,道:“我这分明是在做好事。”
“帮我?”我一手拿过她手上捧着的蛋糕放到一边,一手抚摸她的长发,道:“那应该再深入一点。”
林琅咬着唇,眯起一双漂亮的琉璃眼睛瞪着我,“不要。”话没说完,就要撒丫子下床逃跑。我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便把这逃跑的“鱼儿”收入网中。
她捶打着我的胸口,奋力挣扎,后来发现白费力气,所谓此路不通,只能另寻他途,改变攻略,软软地往我身上一靠,拉了拉我的袖口,软声软语地道:“陈先生,你最好了,今天就先放过我吧,好不好。”
我心软了一大半,但还是抵不住好奇如果不答应她还会出什么招数?大概见我不出声,也不理会,林琅便伸出右手食指试探般的小心翼翼地勾住我的一只手指,撒娇似的轻轻地拉了拉,道:“我们玩跳棋吧,刚刚我买了一套棋盘,这么待着好无聊啊。”
有句话怎么说的——磨人的小妖精。
“好,但既然是玩游戏,就有输赢,输了怎么样?罚什么?”我依旧装出一副平淡的神情,问道。
“你说罚什么?”林琅闷闷地道,低着头仍然拉着我的一只手指玩,柔柔地晃,软软地揉,弄得我心痒难耐。
“输几步棋就得亲几下。”我说,屈起被勾住手指动了动。
林琅仿佛想也不想,便答应道:“好。我去拿棋盘。”
不出所料,第一局林琅就败得一塌糊涂,在我的适当放水之下仍旧输了十步。我把脸凑过去,指了指脸颊,道:“输了,亲吧。”
林琅气鼓鼓的,显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认输,在我的手背上不多不少亲了十下。
我想了想,觉得赢得非常不值。
于是,第二局我成功地输给了林琅,整整二十步。
“我输了。”我说。
林琅眨了眨眼睛,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发现事情不妙马上蹙起了眉头。
我继续道:“所以我要亲你二十下。”
林琅一个战术后仰,摆摆手,道:“我是赢家,我说了算,这一局我大度点放过你了。”
“那不行,愿赌服输嘛。”我说。
林琅跺了跺脚,抗议道:“你这规则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玩之前你可是同意了的。”
“我没注意,你太狡猾了。”
“那好吧。你非要耍赖我也拗不过你。那我们换个惩罚好了。”我装出一副宽容大度地样子道。
“这次我来定。”林琅坚定决绝地宣布。
“好,你说。”
“不论输了几步棋,你输了就要做五十个俯卧撑,我要是输了,我···我就做一百个仰卧起坐。”林琅思考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攥紧拳头道。
“好。”我很痛地答应了。
果然很快下一盘她又输了,拼尽全力也不过做了三十几下仰卧起坐便累得喘不上气,躺在地板上休息了好一会,气喘吁吁地道:“让我先休···休息···一会。”
“你太久没运动,突然大幅度运动会受伤的。”我说。
“有什么办法,愿赌服输嘛。”林琅苦着一张脸,道:“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我有个建议,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便只需再做十下。”我说。
“什么条件?”林琅狐疑地问,一脸警惕。
“条件就是你做一个仰卧起坐,就要一边亲我一下。”我说。
“卑鄙。”林琅瞪了我一眼,重又躺倒。然而勉力做了几个之后实在是体力耗尽,她最终还是弃甲归降,与我“同流合污”了。
玩了几盘跳棋之后,林琅便闹着不要玩了,因为她总是输,觉得没趣。冬日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窗台上,天气正好,于是我们歇了棋,坐到阳台椅子上各自看书。
“我听老罗说,你会说好多国语言,是真的吗?”她问。
“真的。”我说。
“那你会法语吗?”
“算会一点。”
“这个能看得懂?”她把书递过来,我一看,是中法双语版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
“恩,一开始我就是在法国的书店看的法文原版,还买了一本。”
“给我念念吧。”
“恩?”
“用法文念,比如,这句。”
“Il y avait, sur uoile, ue, la mieerre, u prinsor !”
“可是,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她听完,并不懂是什么意思,便要去翻前面的中文来对照。
我告诉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一颗星球上,在一颗行星上,在我的行星上,在地球上有一个小王子需要安慰!”
“不知道小王子回到他的星球没有,有没有再见到他的玫瑰花。”林琅喃喃地自言自语。
我告诉她,“他肯定回去了,带着飞行员送给他的小羊回到B-612星球,见到了他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