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正小心翼翼地帮喻诺恩拆掉包扎的纱布,红肿痕痒的皮肤一脱离纱布缠绕后就可以看见明显的过敏红疹。
秦晓一看见冒着小红点的手肘时,突然冒出一句:“我午饭不想吃了。”
戴着口罩的护士一边帮喻诺恩的手清洁消毒,一边安慰喻诺恩,说:“这种过敏是属于正常的反应,一些人的红肿过敏会比较严重。”?秦晓在换药室一直刷着手机,喻诺恩注意到她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她开口问了秦晓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秦晓,问你一个问题。“
秦晓靠在床边雪白的墙壁上,说:“什么问题啊?“
“一只兔子,你猜它喜欢吃面包还是猫粮啊?“
的确很无厘头,连戴着口罩的护士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兔子吃胡萝卜的吧!“秦晓不明所以地问她。
“没有胡萝卜,就只能选面包和猫粮。“
“那我觉得它会吃面包吧。“秦晓说。
“为什么呢?”
“我觉得兔子吃面包可爱点吧,吃猫粮的话,想一想那画面也挺让人难受的!”
喻诺恩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秦晓,说:“是吗?“
一句简短的反问似乎蕴含着不同层次的意思,秦晓不自在地转过身看着窗外。
喻诺恩看着秦晓逆光的背影,她希望兔子真的喜欢吃面包就好。
喻诺恩记得送给秦晓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条DoDo项链,喻诺恩送给她的吊坠是一只狮子,寓意着勇气。
当时秦晓是一家意大利餐厅的临时工,作为一个国际交换生,意大利的高生活消费水平迫使她不得不打黑工,而那家意大利餐厅是喻诺恩长期的饭堂。
那天刚好下雪,喻诺恩不想去餐厅吃饭,于是点了那家餐厅的外卖,送外卖的人就是秦晓,一扇门被打开后,秦晓从来没有想过就是一门之隔为什么就好像差了几个阶层,秦晓之后给喻诺恩形容过那种感觉就是仿佛她站在在天堂的门口,有一个天堂的开门人打开了天堂的门,而自己却在地狱里遥望着她。秦晓那时在想着自己穿着陈旧的羽绒服迎着风雪穿街过巷为一个同样是黑发黑眼的黄皮肤女孩送外卖,看着女孩后面的室内装潢,后面还摆着未完成的油画作品,女孩很明显在一个温暖如春的舒适环境中自由地作画,而自己还要顶着风雪回去打工的时候,眼泪哗啦啦地留了下来。
“你不打算给我吗?”两个人站在门口,喻诺恩冷冰冰地用意大利文问她。
秦晓抬起自己手擦了擦眼泪,脱口而出说了中文:“对不起。”说完她把手上的那袋外卖递给了喻诺恩。
喻诺恩接过外卖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卡布奇诺,里面并没有雪花,很明显送外卖的人护它很周全。
在秦晓说了再见准备离开的时候,喻诺恩喊住了她:“等一下。”
“请问有什么事吗?”秦晓错愕了一下,可能是喻诺恩说了中文,也可能是因为她用中文接话的时候很顺畅。
“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晓,秦国的秦,晨晓的晓。”
“好。”
门很快就被关上,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秦晓站在公寓的走廊上。
第二天的时候,喻诺恩还是点了餐厅的外卖,不过她指定让秦晓来送餐,那一次喻诺恩仿佛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秦晓送餐,门铃刚被按下,门立刻就被人打开了。
“你好,这是你点的外卖。”室内的暖气依旧像前一次那样迎面扑来,柔化了秦晓脸上的僵硬,她对着喻诺恩笑了一下。
喻诺恩接过外卖,定定地从头到脚看了秦晓一遍,看得秦晓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愿不愿意到我这里打工?”
“到你这里?”秦晓明显很怀疑喻诺恩说的话,看她的模样也是一个学生吧。
“是的。”
“那是要干什么工作呢?”
“陪我吃饭逛街,有时候去旅游一下。”喻诺恩说得很认真。
秦晓头上瞬间冒出三条出线,她问喻诺恩:“你说真的吗?”
“我说真的,我给一千五欧元一个月付给你。”喻诺恩看着在思考的秦晓,补充了一句:“你再考虑一下,工作任务无非就是陪我吃饭逛街,偶尔帮我做一下文件的处理。”
“你不是在干非法的事情吧?”秦晓用下巴抬了抬指向室内。
喻诺恩笑着说:“我只是一个来意大利读书的中国人,我家里人都很忙,没时间来看我,我只想找一个人可以陪我吃饭陪我逛街而已。”
“那你可以找你的朋友啊!“
“我并没有朋友。”
“同学呢?找同学也可以吧,你不觉得你花钱请一个人来陪你吃饭陪你去旅游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吗?”
“很荒谬吗?花钱去填补我自己的孤单,荒谬吗?”喻诺恩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幽暗起来。
秦晓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觉得她的眼神可怕,还是刚好走廊那阵寒风吹来,“那为什么是我呢?“秦晓突然清醒起来。
“因为我觉得你很可靠。“喻诺恩说完她就把外卖袋子放了下来,从门旁的小桌子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秦晓,“给你的小费。”
秦晓想接不敢接地没动,喻诺恩霸气地说了一句:“拿着!”
那秦晓只好乖乖地伸出手接过首饰盒子,“打开看看吧!”喻诺恩说。
盒子被打开后,是一条纯金项链,吊坠是一头可爱的小狮子,“送给你的,希望你也可以像狮子那样可以有勇气去面对生活。”
简约大气的设计固然可以让激发出一个女孩对珠宝爱不释手的天性,但秦晓还是拒绝了喻诺恩的送赠,“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这太贵重了。“
“送你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不要给我,如果你想来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吧。“喻诺恩顺手把自己事前已经写好的小字条递给秦晓。
等秦晓呆呆地接过字条后,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秦晓在金钱和暖气的诱惑下,她最终还是拨打了喻诺恩的电话,结果她从合租房里搬到二十四小时带暖气的豪宅房中,从累苦不堪的侍应生摇身变成一位中国女孩的私人管家。
遇上医院的电梯做临检,所有人都堵在同一个电梯口等电梯,喻诺恩打算绕到前面走扶梯。
“我们是回酒店吗?”秦晓问喻诺恩。
喻诺恩没直接回答她是因为自己在考虑到底是回酒店还是回小姑家。
可越逃避就越得面对现实,有些事不说还好,一说该来的还是得来了!
喻诺恩电话响起,她看着显示屏的名字就开始头痛,叹了口气。
“怎么了?谁啊?”秦晓偷瞄喻诺恩的手机一眼。
“我小姑。”
“不接吗?”
在手机铃被掐断的最后一秒,喻诺恩接起了:“喂!小姑。”
“你在哪?家里佣人告诉我你出去了?”
“我出去是想买几支新的画笔。”
“怎么不让司机送你去?”
“没事,我自己出去也没问题。”
“你现在在哪?我让司机接你回来?”
“不用了,我现在就打车回去。”
那边顿了顿,说:“你待会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接你,顺便去首饰店帮我拿一下东西回来。”
喻诺恩疑惑:“你让其他人帮你拿不就好了吗?”
“我让司机去等你,你记得把地址发给我。”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我先回酒店吗?”秦晓问喻诺恩。
“嗯。”
秦晓和喻诺恩在医院分开,喻诺恩决定步行往前走一段路好让来接她的司机和小姑以为她刚好就真的在医院出现而已。
A市属于南方城市,但它更多时候会有着北方城市那种肆意的天气,寒流来得快也去得快。
喻诺恩记得上星期刚到步A市的时候还是很冷的,过了几天寒流就过去了,她忽然觉得这种天气的温差会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时间的确是过得很快,她记得自己刚离开A市的时候就十岁左右,十岁之后,自己一直一个人在国外,那距离现在已经有十一、二年了吧?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十几年才回来,喻诺恩感叹时间真的是世间最不讲情面的审判官。
她边走边踩着人行道上的砖块,仿佛每踩到一块砖块,她就觉得人生变得少了一些意义,如果一直走下去,她今天大部分的时间也就是毫无意义的。
“小心!”肩膀突然被人扶了一把,喻诺恩被吓得瞪大眼睛。
一辆骑得极快的自行车在喻诺恩身边经过,然后以很快的速度在人行道上转了一个弯就离开了。
喻诺恩的确被吓到,尤其刚才还在认真想着一些无聊的问题时。
等到喻诺恩站稳后她才看清楚扶她的人是谁时,她皱眉,问杜凯维:“你怎么在这?“
“我刚好路过这里,然后就看见你,本来想走前跟你打招呼来着,结果看见你低着头在走路都没看见对面有自行车,于是及时拉了你一把!“杜凯维轻松地说出前因后果。
“是吗?“喻诺恩疑惑。
杜凯维笑了,说:“不然你以为我是在跟踪你吗?“
喻诺恩不自在地看了看路边经过的汽车,她在想司机应该没那么快来。
“在等车吗?“
“嗯。”
“对了,刚才我可是救了你的。”杜凯维说。
喻诺恩想起刚才那幕,很爽快地跟杜凯维道谢:“谢谢你。”?杜凯维问喻诺恩:“如果刚才没有我的话,你有可能就会被那台自行车撞到,所以你想道谢的话要不就请我吃饭吧?“
喻诺恩笑了一下,然后马上恢复笑容:“这位先生,我在想我们又不熟,我怕我们吃饭时会没有话说。”
杜凯维点点头,说:“也是。”
“要不我们来做个打赌吧?如果你猜赢了,我就接受你的‘谢谢’,如果我猜赢了,你还是得请我吃一顿饭!”
喻诺恩摆摆手,说:“你就接受我的‘谢谢’算了吧!”
“这样吧,你先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到底哪天要去吃饭,你到时打电话给我好了。”
“我没有………。”
“我会有办法查到!”杜凯维弯下腰,眼睛跟喻诺恩的眼睛同一水平高度。
喻诺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慌了一下,“你去查啊!”
“真的要我去查啊?”杜凯维戏虐地问。
喻诺恩咬咬牙,用很快的速度报出了一串数字。
“没有骗我吧?”
喻诺恩是真的没有想骗他,因为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方设法地去查另一个人的资料的话,有可能什么办法都会用上,她不想被人查到自己更多的个人信息。
“骗你的,不要打最好。”喻诺恩背过身离开。
不一会,距离喻诺恩有三四米远的杜凯唯听到她的手机响起,杜凯维满意地挂断电话。
“我叫杜凯维。”喻诺恩的身后传来一把男声报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