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丽兹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正午时分,揉揉惺忪睡眼,她起身梳洗。
这回没有做什么稀奇古怪的噩梦了,她睡得很是惬意,约莫是安神香的效用吧。
梳洗罢,正坐在后院花园间端着小碗喝粥,便见碧绿青翠款步而来。
“待我喝完粥再说吧,如何?”以为她们是要询问自己昨夜的事情,宣丽兹抢先开口。
这势必是个很长的解释过程,她可不想饿着肚子干活。
“此事无妨。殿下,太皇太后娘娘召您去寿康宫一叙,说是贵客来临。”青翠摇摇头,又补充道:“是国师大人。”
“国师?何人?”宣丽兹皱眉,从未听说过,兄嫂也不是很信奉神道,更别提册封国师。
“殿下您不记得了?国师大人是仁宗陛下御口赐封的,您的出生命格便是他所扶乩而出的。”
见宣丽兹毫无印象,碧绿提醒道。
“便是他?”宣丽兹挑眉,她这个神奇的命格,从小带给了她不少的好处,毕竟谁也不会明面上对她无礼放肆,否则便是对宣氏的不敬,对皇权的不忠,也保住了她这一生的尊贵无虞、
但也不全是好处,没看就因为这等命格,连个合适的驸马都找不出来。一群花胡子言官没事找事常常会劝诫她或者要求皇帝皇后劝诫她,为人出事要克己复礼,不要肆意妄为。
天可怜见,她连男宠面首都没养过,亦没有什么纵马毁田的不良爱好,不过是不耐烦繁琐事宜罢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嘛,就因为是宣氏福星,便要活的跟个泥塑似得才最好?
打从她一开始知道是个修道问仙之人替她断的命,对那人的观感就很复杂,可她的父亲也赞同此事的话,大约里头有什么非如此不可的必要吧。
然则太皇太后并不爱多提这位国师,只在当年宣丽兹问自个儿的命格的时候才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言语间未曾有推崇尊奉之意。宣丽兹自己溜去史官处翻找时,也只是得知这位国师当年占卜问卦很是灵验,甚至凭着观星卜测之术为父亲亲征东夷借得东风,为此颇得自家父亲的欣赏,在父亲崩逝后归隐山林了,此后朝堂民间,都再无消息。
“我都快全忘完了,他竟还在世吗?”
这位国师听说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十多岁呢,如今怕是耄耋垂老了吧。
“奴婢们不甚清楚,只是传话的女官说,太皇太后待之以贵客,连安国夫人都未曾有这样的礼遇。”碧绿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可真是稀奇。”宣丽兹嘟囔着,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梳头宫女是个脸生的小姑娘,宣丽兹疑惑的瞥了她一眼:“怎么不见芸娘?”
“回殿下,芸娘近来生了场大病,现在还卧床休养,怕是这几个月都不得来侍奉殿下了。”
“什么病?”宣丽兹看见宫人们将自己发间的钗环取下,惊觉方才入睡竟就那样和衣而卧,连头上的发饰也不曾摘下:“等等。”她出声制止住宫人要把那支凤穿牡丹金簪收起来的手:“先放着吧,此物我自有安排。”
碧绿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她嗔怪地看了宣丽兹一眼:“殿下昨夜可当真是安睡无虞。”
宣丽兹只得讨好一笑,胡乱混过去:“芸娘那边送些补药与她吧。”一边顺势将那簪子收入了桌山的沉香木盒中。
“说来也是怪,芸娘也是跌入了玉簟湖里,感染了风寒。按理说咱们翠微宫的宫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要经过玉簟湖。”青翠把边角传闻尽责的告诉了自家殿下。
“又是玉簟湖?”宣丽兹觉得有些好笑:“下次咱们步辇经过,得万分小心了。”
闲话不久,便已经梳妆完毕,宣丽兹放下那些并不在意的琐事,踏上了去寿康宫的步辇。
寿康宫一如既往的平和,殿内燃着的熏香也是照旧的檀香,宣丽兹深吸一口安神静气的檀香味道,笑盈盈去偏殿拜见自己的嫂嫂。
“嫂嫂万安。”宣丽兹像一只快活的小鸟轻快的向太皇太后行礼问安,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奔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是如常的张开怀抱来迎接她的小姑子,笑容慈爱温和。
“嫂嫂使人传报今日有贵客到访,贵客尊驾现在何处呀?”宣丽兹扑进太皇太后怀里,探出脑袋来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一张生面孔。
“国师是个性情随意之人,方才与我会面后,说是要去皇宫各处观测风水吉凶,我便叫了宫人领着他出去了。”太皇太后语气淡然,好像习惯了此人的行事作风:“他本也不是被规矩束缚的人,且被仁宗陛下尊为国师,连我也要敬三分。”
“嫂嫂您看上去不太喜欢这位国师大人啊。”宣丽兹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对于国师大人,自然是要尊奉有加的。国师大人是有真正神通的人,我只是对他的其他作为不敢苟同罢了,倒没什么。”太皇太后否认,也不提那个分歧到底是什么。
“此次他来,是为贺你及笄,再度为你卜问气运。”太皇太后摸了摸小姑子的头,温柔道。
“不是已经为我批过命格了,还需要再卜问什么?”
“先前所批命格是你从出生直到及笄之前的气运,如今你已及笄,之后的事宜还需要再次卜测。”太皇太后耐心解释。
“怎么还把我的整个儿人生给分隔两段?及笄为何是划分之点?难不成是因为及笄后我要嫁人了?”宣丽兹撇撇嘴:“看来这位国师大人法力并不特别高超啊,不能一眼定乾坤。”
“莫胡说,对于卜测问道一事,国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此事不得妄加揣测。”太皇太后制止住小姑子的胡言乱语。
“好吧,那么这位国师大人既然是特地来为我卜测,倒像是并不急着见我似得,还有心思在宫里晃荡。嫂嫂,他不会连后妃宫殿都要去一趟吧?”
这样可就有点……宣丽兹想象出一个白胡子老人家仙风道骨,却站在后妃小姑娘房里掐指算卦的样子,也太奇怪了。
“国师自然不用进殿观测。”太皇太后清楚自己的小姑子脑子里想什么东西,解释着:“他只需要在大道上行走,便可卜测得知周围的一切吉凶。”
“好吧,我可当真是期待国师大人大驾光临,聆听他的真言。”宣丽兹拈起一块桃花糕放进嘴里,等待着国师到来。
“对了,后日康乐要在她府里办一场百花宴,你记着到时候要赏脸赴宴,莫要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整个人都没精神。”太皇太后想起要事来,对着宣丽兹耳提面命。
“怎么百花宴这个想法儿被康乐给看中了。”宣丽兹又拿了一块桃花糕:“也好,先前百花宴没办成怪可惜的。”
“我与说正经的,那日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莫再想今儿这般吊儿郎当,我听说今日我派去的女官传召你时,你还未曾起身?怎么比及笄之前还要惫怠?”太皇太后抓住宣丽兹正要把桃花糕往嘴里送的手,微怒。
“这不是昨儿及笄太激动了嘛,再说,及笄了我又不是就脱胎换骨了,该怎么样还不是就怎么样,也不能突然就会闻鸡起舞了呀。”宣丽兹讪讪将手中的桃花糕放回盘子里,眼珠子转得飞快,寻找合适的借口。
“你可得给我警醒点儿,老大不小了,在外人面前就是装也要装好了,不然上哪去找个夫君。”太皇太后倒是不在意宣丽兹随意的生活态度,只是她认为得先把婚姻大事给定下来,虽然她自己是个穿越者,但还是觉得这事儿非常要紧,毕竟也是挡箭牌不是?等以后自己不在了,她的宝贝儿总不能无人照应,那可就不能安稳度日了。
“宣佑和太后不都说了要好好待我?嫁不嫁人也无所谓。”宣丽兹真的对寻找夫君一事不太热衷,对着一个陌生人掏心掏肺,然后就会携手共进,同心协力啦?她才不相信,梳起妇人发髻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正现在的宣丽兹想不出来。
“我是没什么想法,嫁了人岂不没有自由了?虽然出宫开府,还得和另一个人合住,还非得爱上那人,难不成要整日里夫君长郎君短,爱呀念呀说个不停,他出个远门我还得写点诗词思恋,我写的诗那简直不堪入目,可不行,这日子不够自在。”宣丽兹表示对此事的不期待态度。
太皇太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驸马,还跟着你住在公主府里,自然以你为尊,不高兴便不理他就是,哪个还能强求公主爱慕追寻着驸马不成?要是你实在不喜欢,到时候寻几个看得上眼的养着也无妨。”
“当真?”宣丽兹这下可是真实惊到了,嫂嫂的意思是亲必须要成,成亲之后还是可以为所欲为,自由自在。
“自然是真的。”成亲只不过是为宣丽兹多一层保障,太皇太后觉着若是在她还是总揽大权的后宫之主的时候,她可以养着宣丽兹一辈子也无关系。
“嫂嫂啊,”宣丽兹举手发问:“难道康乐她养了点儿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