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见国师与周玲珑都告辞离开，原本守在内殿门外的碧绿等人便推门进来。

宣丽兹趴在美人榻上有气无力，“现下我是再没有力气去做旁的事儿了。”

“本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殿下您便好好养神。可要用些饭食点心？”碧绿担忧的看着无精打采的宣丽兹。

宣丽兹摆摆手，“我是吃不下什么了，今儿我是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可得好好消化消化。

青翠笑道：“自从殿下遇见周美人，日日都是新奇的一。”

“倒也不全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太出乎我的意料。”宣丽兹在塌上翻了个身，“你们相信咱们这世间有鬼神精怪吗？”

“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是国师大人了什么？”青翠猜测。

“咱们国师大人今日的可多了。”宣丽兹轻嗤，“不这个，你们先，是不是觉着这世间有妖魔鬼怪？”

青翠心直口快，也不多想，便脱口而出：“奴婢可不觉得，奴婢自己未曾见过，怎么可能便凭空相信了。”

“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宣丽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观点。

“只是，唉，今日一谈，我是犹疑不定了。”

那国师云玄极力辩白自己是个凡人，便更加不可信了，光是那驻颜之术，就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本事，能活的比常人多好几倍的岁数，做什么事情也会轻而易举。

“奴婢是相信的。”一旁刚才还在蹙眉思索的碧绿，此时轻声道。

“哦？”宣丽兹好奇起来，“碧绿是因何而出此言呢？”

碧绿轻浅一笑，伸手捋了捋裙摆上的褶皱，“奴婢的时候家境贫寒，父亲早逝，上无兄长，下无幼弟，父亲一死，便被赶出宗族。奴婢与母亲二人只能流落破庙，以打渔拾荒为生。母亲作为女子，却要与那些渔夫一道出海捕鱼，其中艰苦劳累，亦不必多。那日母亲出海，遇见风暴，与同行十几人皆迷失踪迹。奴婢便日日在庙中祈祷，若母亲能够回来，我便终身不嫁，所得金钱，除了奉养母亲，其余尽数向善积德。第三十日，我的母亲回来了。此后我没有一日不履行自己的诺言。”

宣丽兹默然，她对于碧绿的身世是不很清楚的，都是嫂嫂派来服侍她的人，便全身心的相信，也未曾想要深入了解她们的身世。

每个人都有她独一无二的一生，或许无人能知晓，却是真实存在的。

“经过那样的事情，碧绿你相信这些是情理之郑”宣丽兹道，“是我涉世未深，了解的太过浅显了。”

“不是的，殿下。”出乎意料的，碧绿摇了摇头，“奴婢的意思，并不是，殿下您的认知是错误的，这偌大世间，没有什么是确凿的。奴婢相信，是因为奴婢所求心愿信念得以实现，那还有许多人，也是时时祷念，却未能得偿所愿，那么他们会与奴婢有相同的想法吗？自然是不会的，因此，殿下所想，也并非是错误的。”

宣丽兹大致听了个明白，笑道：“碧绿乃是位大哲人了，还请先生拉拔无用学生，为学生指点迷津罢。”作势附身去拜，口称先生。

碧绿轻巧的闪避在一边，语气嗔怪：“殿下就喜欢奚落奴婢。”

“我可是真心实意。”

“殿下还是好生歇息吧，没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好好好，先生的话我岂敢不听。”

宣丽兹也确实是累了，待宫人们都退下去，便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今国师与周玲珑的对话，又是一团乱，心绪不宁。

她终于还是坐起身来，长叹一口气。

是她的错吗？还是这世界变得太快了，今年才开了个头，便这样精彩纷呈，比她前头活的十五年都厉害些。

最好是不要再有什么过多的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发生了，她实在是接受不来。

宣丽兹头一回觉得，太有好奇心不是很好。

脑子里实在太多东西，搅得她睡不安稳，在喝邻三杯茶时，她终于妥协，耷拉着脑袋，踮起脚来找出被自己塞到柜顶上的书来，拍拍上面厚厚的灰，打开翻看。

这是教导过宣丽兹的一位先生的文章集子，那位先生满腹经纶，教书却让人昏昏欲睡，着述更是具有极佳的催眠功效，宣丽兹是个没有什么睡眠问题的人，对于先生的大作便随手扔到了轻易够不着的地方，省的看到书皮便觉得困意来袭。

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

宣丽兹嫌弃的只用两只手指拈起书页翻动，努力集中精神到书的内容上去。

果然还是大儒的书籍厉害，功效不减当年。

宣丽兹脑里浮现出这句感慨来，倒头便睡。

一直睡到日落西山，宫灯初燃。宣丽兹睁开惺忪睡眼，腹中空虚，顾不得再思考人生哲理，便起身来到偏殿。

宫人们早按照惯例摆上了吃食，见自家殿下终于睡醒，青翠笑着迎过来，“殿下可算醒了，刚把膳食摆上来，若是您迟些来，便要再热过一遍，味道便不美了。有些佳肴可是辜负不得。”

“什么好菜，值得青翠你都怕它失了滋味。”宣丽兹亦笑起来，目光看向桌上的饭菜。

“是这道酒酿鸭子？”宣丽兹指着桌上的一道菜问。

“酒酿鸭子难道有什么稀奇。殿下呀，您看看正中间的那道。”青翠真是无奈的要跺脚，特意把那主角放在正中，谁料到自家殿下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哦，这时节哪来的番茄？”宣丽兹终于注意到桌子正中的那道白糖拌番茄。

自从仁宗时打通了西行南下去路，孝宗时候在海外的商队寻找到了这种似果非果的食物，配上自家嫂嫂发明的细白糖，向来是宣丽兹的爱物。

只是不知为何，番茄至今未能在大齐种起来，每年也只能有几船的进贡，从不在春季便呈上来。

“原是今年终于将此物能在我大齐种植了，这是第一批的果子，有些早熟，陛下第一时间便送来了咱们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