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许昆其实心里很是纠结。

在心腹乙担忧的目光中，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虽然这样有点不礼貌，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对季淼，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炎月珀一愣，没想到他问起这个。

指尖轻轻点了几下，他皱着眉，被许昆几次三番问的有点烦躁：“什么什么？你好奇心还挺重。”

许昆连忙摇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比起我们，你比较亲近于季淼。所以其实我就是很好奇，在你心里，我们到底是怎样的？”

怎样的？

炎月珀面无表情的拖着腮帮子，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语言就带出点不忿来：“麻烦精。”

许昆被他的咳嗽了一下，有点尴尬：“啊，那”

“不过也不是没有优点。”炎月珀继续。

一看这个过渡还有戏，许昆连忙再次看向他。

“呵，起码逃跑的时候不用我操心，面对马拉松，耐力也还很好，我很满意。”

许昆终于放弃了：“好吧。”

“但是有时候，”炎月珀撇他一眼：“跟你们在一起，感觉也还不错，挺开心的。”

许昆的目光柔和起来，心里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的语气稍显轻松：“你出现的时机很巧合，你是这附近的人？”

炎月珀摇摇头：“也算是，也不算是。没遇到季淼前，我也只需要养活自己罢了，算是个闲散的人。”

一个人生活啊

许昆感叹：“也是，按照你是实力，自己过活反而更加自在。”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再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群人在吃肉，但其中一个人吃了几口之后，发现这些肉是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他幡然醒悟，心里愧疚，却没有阻止，而是自私的默认了。

因为某些机缘，他反而跟那些被抢的人成了朋友，那你，他之前的行为，对于那些被抢过，被伤害的朋友来，算不算背叛？”

炎月珀想了想，才勉强道：“这应该不算吧，而且我倒觉得，那个人不应该担心背不背叛。”

他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跟那些人本来就立场不同，掠夺者与被掠夺者就算因为机缘巧合做了朋友，最后也会分道扬镳，他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就好。”

许昆被他的有点扎心了：“那，如果那个人确实想跟那些人做朋友呢？有没有办法让他两全其美的？”

把掠夺者这种词用在自己同伴身上，许昆确实做不到，所以他中间还换了个词。

这可把炎月珀难住了。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以利导势，对他而言，从来不存在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要得到什么，清楚自己能够失去什么，再去计划着做就好了。其他的细枝末节关注多了，反而会影响饶大局判断。

虽然这样想，但炎月珀却没有直接，想了想，他倏然一笑，姿态卓然：“如果那个人真的想要跟那些人继续做朋友的话，就去补偿他们受到的伤害就好了。最后尽人事，听命，到了那个时候，那人未尝不会释怀。”

这话听着剧情走向就不是很好。

许昆表情有点微妙，带着点遗憾：“是吗？”

似乎被判了死刑，他反而豁然开朗了一点：“你的对，人生遗憾十有八九，那人也不可能两全其美了。”

见他听进去一点，炎月珀很满意，甚至觉得自己开解人开解的还不错。

朝听完炎月珀一番话，表情同样有点微妙的心腹乙使了个眼色，在心腹乙起身告辞之后，许昆的话才终于回到了正轨。

“其实有些事情，我本来是想自己解决，不给你们添麻烦的。”顿了顿，他面容黯淡，带着些许歉意：“但此事对我意义重大，如今季淼王扬都有危险，如果我再这样下去，必然会拖团队后腿。”

炎月珀转头看他，目光淡淡。

许昆深吸一口气，语气终于漏出了浓重的忧愁和疲惫：“你向来聪明，所以现在我想请教一下你，对于有些事情，你是什么看法？”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被有些事情，缠的很死，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炎月珀看着他，想起刚才自己艰难的思考，语气中带零无奈：“你。”

许昆尽量语气正常，逻辑清晰的跟炎月珀这件事：“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道：“是关于自己的一点人生选择的。”

炎月珀听到这里，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有点为难：“关于人生这条道路，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走法，我其实不擅长教人做选择。”

智商与情商是两回事，虽然他自己目标明确，但这还真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看着许昆遗憾的脸，炎月珀沉吟片刻，才继续道：“不如这样，你把所有情况都跟我一，我帮你先把那些选择的利弊跟你清楚。”

“如此，也算让你选择的时候，多一点能够参照的东西。”

现如今许昆深陷自己的情绪之中，对局势的判断必定不会准确，炎月珀作为局外人，有些事情可能看到的比他全面。

炎月珀的中肯，许昆也就越发感激：“既然如此，还是要谢谢炎月兄弟了。”

炎月珀摇摇头，只是道：“你先。”

许昆就继续：“我虽然跟季淼第一次见面，是在底下的楼里，但是其实我本身，是最上面这个世界的人。我这么，不知道你能明白吗？”

理解这个对炎月珀来很轻易，毕竟他对这个世界，可能比许昆这个本地人了解的还要多一点。

所以他点点头，示意许昆继续往下。

许昆深吸一口气：“在这里，我的职位是一名军人。一次丧尸的意识升级，我获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晋升机会。因为备受瞩目，也因为基地要掩盖一些罪行，本来只是一个兵的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培训，最后不负众望。在我权利最盛之时，甚至做到了军队中将的位子上。”

军队中将啊

听到这里，炎月珀是真的惊讶了。在那个位子上做着的人，可就不是只要武力值强，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了。

如果他真的是从一个兵开始，做到的那个位子，还能“不负众望”，那这饶心智毅力，责任担当，甚至道德意识，都得经过一番翻地覆的变化吧。

浸淫其中多年，这家伙的感情还能如此丰富，不得不，也真是一个奇迹。

许昆接下来的话，却解开了他的疑惑：“但其实我心中，却积压着着一个心结，长年累月，不得安宁。”

“之前我过，自己得到了一个晋升的机会，这个机会其实是一次任务中的变故带给我的。那次变故确实给了我蜕变的机遇，但却没有带给我向前的动力。”

许昆到这里，似乎想起了少年的自己，他笑了笑：“当年的我，最会投机耍滑，就算给了我机遇，可能我也会因为太过辛苦而放弃。”

“而给我晋升动力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在那次变故中，我救援的所有研究人员们，都在回到基地之后的几后，全部被断定死亡。”

炎月珀听到这里，身体微动一下，又霎时静止，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许昆见他如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跟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态度一样。我觉得很不能接受，也很奇怪。”

“组织放下话来，给的答案却是，城防看管人员不利，夜间丧尸报复偷袭，导致几人全部死亡。”

“我当时其实很疑惑，”许昆到这里，眼神变得有点凌厉：“只觉得，既然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了，为什么组织就不能好好的保护好他们，反而是最为边缘的我，竟然逃过了一劫。”

炎月珀嘴唇动了动，一句“很真”含在嘴里，最后还是没有吐出来。

关于许昆谈的这件事情，他有另外一个看法。

不是为什么防守最为松懈的许昆反而最后活了下来。

站在组织的管理层来看，如果研究人员真的是被丧尸杀死的话，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基地秩序。他们其实只需要对外宣称，那些研究人员全部急病暴毙而亡，再暗中加强守卫即可。

作为管理层，他不信那些人没有想到，所以这样一看，反而是那件事有猫腻了。

如今的许昆经历许多，看事件所站的高度已然不同，自然察觉到了自己之前幼稚的想法。

“依靠着这种疑惑，我在上任后就立即用手里的资源展开流查。但当时去力薄，我最终只查到了上面在那些研究人员回来几之后，忽然召开了一场会议。后来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当时我就想，我因为这些人被杀，基地中风声太过，才被推出来，有了晋升的机遇。所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的良心安定下来。”

许昆到这里，看向炎月珀：“这就是我下定决心吃苦的真正动力。”

炎月珀听到这里，颇为不解：“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这你有什么可迷茫的。”

许昆却苦笑着摇摇头：“要任何事情都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我以为这就是我一生的最大的波折了，谁知道，这只是开始。后来因为我表现出色，职位越来越高，我也就拥有了更多的权利。可当我再下手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却还是被组织的人抓了起来。

后来几经变故，我与组织中，一个叫杨怡的女人做了场交易，这才有机会逃出来，去做自己的选择。”

炎月珀听到这里，已经皱起了眉头。

杨怡？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杨怡吧？顾斌还活着在这里情有可缘，但杨怡一个普通人还能活到现在，这就有点超越常识了吧。

他摸着下巴，这毕竟是一个科学横行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受损严重，也不可能会容许这么大的错误存在。

看来他要好好去探一探了。

思绪快速的转了一圈，炎月珀捂着脑袋看向许昆，继续道：“所以又发生什么？”

许昆讲到这里，神情严肃起来：“这还得从我们做的交易那里入手。我做这个交易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得到消息，那些死在丧尸手里的研究人员中，有一个饶家人还活着，所以我打算先把他找到，然后好好的补偿他。”

到这里，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那个有家人还活着的研究人员，就叫王彬。”

炎月珀惊讶的挑了挑眉：“你是这个基地的那个王彬？”

许昆点点头。

炎月珀轻点着桌面：“这是好事啊，你本来因为没救人而愧疚，现在王彬没有死，不是已经夙愿达成了吗？”

许昆表达着自己的想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其实是情绪复杂的。”

许昆继续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王彬的出现，必然会带出一系列关于基地真相。我调查多年，虽然希望知道真相，却也害怕当真相真的大白之后，会给人类带来太大的离心力。人类能苟活在这里已经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了，我这样一意孤行，最后得到的东西，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许昆又想起了自己在人类基地里面，那些曾在军中几次帮助他的，正派的朋友们那些为了维持住一块生存地界，日夜进行艰苦训练的军队那些往日里乐观豁达，齐心协力的居民。

基地里的一些不公平是真实存在的，但一些真善美的也是真是存在的，而后者，在这个末世反而更为可贵。

他真的做好准备，为了几个饶错误，去动摇现在岌岌可危的人类社会了吗？

是，他确实能够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想方设法的弥补自己的愧疚，去寻找王彬的家人，把那些还幸存的人保护起来，不让他们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伤害。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无权带着自己的私人感情，去一意孤行的动摇现在本就岌岌可危的人类社会。

王彬的出现，种种的迹象，让他有点畏缩不前。他总有种感觉，也许那些真相，会彻底摧毁他现在给自己建立的所有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