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经理,瞧你这说的,怎么好像我故意不来似的。这小姊妹们开工之前,总得喝的尽兴了,个个心情好了才能来上班呀?要不然一个个耷拉着脸,你生意能好?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咱们莹波楼嘛。”
梅霜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金镯子,她的眼皮不时抬起瞥着,眼神里尽是不屑。
经理拍着大腿道:“可别说的你思想多好似的,你真要能这么想,那能去坐牢?你也不想想,你从里头出来了,到处找不到工作。要不是我收留了你,还指不准在哪个工地上拣砖块呢!”
闻言,梅霜猛地将手上的粉扑甩到了地上,而后一步步地走向经理,似笑非笑道:“老谢,你这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今天预备跟我来算算账呢?你要说,你晚上也喝了不少酒,脑袋进水了,那我也不跟你计较。可是非要说什么谁帮谁这种话,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你看看你这莹波楼的场子,就丁点大的地方,要不是我带了小姊妹来给你撑场面,你能开的了业?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点小气吧啦的基础工资,要不是当初非求着我来,姑奶奶我还不想来呢!”
“真就做伴舞,我去深城不好?去广城不好?干嘛非得在你这儿活受罪!老娘我就算坐过牢,就凭着我跳舞的舞技,在哪儿混不到饭吃?!”
“这……这……得得得,你就当我胡说八道,脑门进水。”经理一脸晦气说道。
“可别觉得你请了我来多委屈似的,你看看你这儿,来捧场的不都是我的旧相识么?难不成你这些所谓的客人,还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嚯,可别跟我吹牛皮了,就你那点路数,我早八百年就会了!你要耍横,那也得挑人吶,我凌梅霜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要在这儿受你的气?我呸!滚!”
梅霜说罢,抄起脚底的高跟鞋就往经理头上砸去。鞋子落在地板上,砸的那叫一个震天响。经理吓得连连抱头鼠窜地跑到了化妆间外嚷嚷道:“诶哟!算我怕你了!随你高兴!”
“砰”的一声,梅霜扭头就把门给关上。她重新坐在了梳妆台前,看了眼镜中落寞的自己,而后从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点上,咬着牙猛抽了两口。
她出狱已经有段时间了,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要离开锦县,离的远远的。所谓的家人,她最好再也别看到了。至于一直给她来信的潇潇,她也是没有搭理过的。因为她心下有根刺,总觉得自己会给潇潇带来霉运,那倒还不如不见。
原本梅霜是打算直接坐火车南下去深城,岂料从前认识的一块跳舞的小姊妹突然找了过来,邀她一块去丽市新开的歌舞厅去混场子。
如今时代变了,歌舞厅这样的地方,已经是正大光明的社交场地了。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都会在这里出没。
梅霜想了想,自己一没文凭,二没技术,要进正儿八经的工厂干活是不可能了。想做点小生意又没钱,也实在没什么出路了,那倒是不如在歌舞厅工作的好。至少能混口饭吃,还能攒点钱。
可是要安身立命,又哪那么容易?后来梅霜算是真的明白了,这些年,世界翻天覆地的变了,外头很多东西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以前都只知道老老实实在工厂打工,谁想得到在外头捞快钱?又或者说,这钱是怎么赚的,日子是怎么变好起来的,对这些梅霜都一无所知,甚至有些陌生。
来歌舞厅耍的客人里,年轻的、年老的,但凡兜里有两个钱的,那都是因为胆子大,眼光好,总有那么几个人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突然就跟着暴富了起来。
一旁的台几上扔着好几束花,那都是跳舞的客人巴巴送来的。可是梅霜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她觉得听那些甜言蜜语早已经倦怠了,就没一个是正儿八经的良缘好归宿。
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大好的青春都已经没了,可真是没功夫谈恋爱,也没功夫应付这些男人了。她还能图什么呢?无非就是攒点足以维系生活的钱,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彻底抛开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梅霜把烟头重重地按在烟灰缸里,烟雾一点点地升起,缭绕在她的脸上。她凝视着逐渐模糊的镜子,只觉得眼中有泪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