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伴着微风,拂过了最后一丝残阳。
玄君彻回到永延宫时,将将夜幕降临,本是用晚膳的时辰,永延宫宫人却无事可做,烛火也不过零星的燃着几根。
玄君彻径直走进内殿,却发现空无一人,“舒贵妃呢?”玄君彻面无表情,眼神凌厉的看向禄安,显然在暴怒的边缘。
“奴才这就去问!”禄安心里苦啊,明明自己是同皇上一起到的永延宫,这舒贵妃哪儿去了,他又如何得知嘛!
恰巧禄安退了几步,转身之际,木灵从门外进来,见到玄君彻,先是一愣,不待她行礼问安,禄安便急忙问道:“木灵姑娘,舒贵妃娘娘何在啊?”
“奴婢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木灵不急着回复禄安的话,规规矩矩的行礼,便跪在地上不起了。
玄君彻莫名有一丝心慌,“你家主子呢?”
“回皇上的话,主子独自一人回琉璃殿了。”木灵不敢起身,也没有抬头,贴着地面,声音闷闷的从底下传来。
“什么叫独自一人,回琉璃殿了,就算她要去琉璃殿,你们怎么也不跟着去伺候?”玄君彻心中的慌乱不免放大,又突然想起永宁宫一事,恐怕是珍妃同她说了什么,惹恼她了。
木灵埋着头,声音依旧闷闷的,听起来像是在隐忍什么:“主子···主子说想一个人清静些···”
玄君彻挥了挥手,急急出了门,恨不得运了轻功,直接飞去琉璃殿找舒云烟,他哪里还听得了木灵的话,仿若字字锥心,他家小姑娘,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禄安踉跄的跟在玄君彻身后,大声向宫外的小太监传话:“摆驾琉璃殿!”
木灵抬头看着皇上和禄安急匆匆的背影,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轻笑,那表情像极了舒云烟运筹帷幄时的神态。
宫道上宫灯敞亮,夜空里月影孤独。
玄君彻弃了步撵,也不让禄安等人跟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赶到了琉璃殿。
琉璃殿沉浸在夜色中,收敛了往日的华丽,一片寂静。
玄君彻推开宫门,忽闻玉笛声起,曲折飘荡、幽幽绕耳,仿若烟岚云岫,缭绕在琉璃殿的宫墙之间,诱着玄君彻不自主去寻笛声的源头。
笛声骤停,似是被何事打断,竟伴有破碎之声,内殿这才燃起烛火。玄君彻心中担忧更甚,加快步伐入了内殿,轻声唤道:“云烟。”
“嗯。”舒云烟慵懒应声,撩开纱帘,从内室走出。她身着丝绸衬裙,轻纱裹衣,身姿动人,一头乌发随意绾成髻,美得不可方物。
只有内室的灯火忽明忽暗,让玄君彻看的不真切,似乎害怕眼前人只是幻影,转瞬即逝,他上前,想一把将舒云烟拉进怀中,可却突然犹豫了,声调下沉,似在叹气:“云烟。”
舒云烟唇角上扬,荡开一个微笑,缓缓牵起玄君彻的手,引着他进入内室。玄君彻目不转睛的看着舒云烟,借着内室的烛火,他才发觉今日的舒云烟似乎不太一样,往日她的妆容要么清丽,要么美艳,可现下却泛着柔光。
玄君彻伸手想去触碰舒云烟眉间的秋水钿,舒云烟却松开他的手,温柔一笑,向后转身,绕了个圈,开始翩翩起舞,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慢脸娇娥纤复秾,娇眼如波入鬓流。舞姿曼妙,婀娜优美。
玄君彻身处舒云烟发散的芳香和柔光之中,仿若来到仙境,偶然遇到一见误终生的仙子。
一舞终了,舒云烟胸口起伏,尽力平息着,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皇上,臣妾跳的可好?”
“从前竟不知云烟的舞姿原来如此动人。”玄君彻眼神深邃,直接抱起舒云烟,坐在软榻上。
舒云烟无力的瘫软在玄君彻怀里,眼里似有星光,面色潮红的看着玄君彻:“比起霓裳舞,又如何?”
玄君彻一阵心疼,他知道舒云烟身体底子本就不好,不说编排练习,就是方才卖力一舞也是颇费精力的,他轻触舒云烟眉间的花钿,语气里又是宠溺又是疼爱:“无人能及。”
舒云烟额间冒出层层细汗,回望着玄君彻的眼睛,无比虔诚,无比信任,终是美人一笑,发自心底。
窗外秋风乍起,寒意入骨,惹得舒云烟打了个冷颤。玄君彻拂过她的手臂,心疼道:“我抱你回永延宫,可好?”
舒云烟摇了摇头,秋风中的寒气沾湿了她的睫毛,她在玄君彻手心里画着圈:“我害怕。”
她一向逞强,何曾亲口承认过害怕什么,玄君彻皱眉,发握住她的手:“怕什么?我在这里。”
“我怕琉璃殿里会住进下一个宠妃,我怕永延宫里容不下我,我怕你会身不由己离我而去···”舒云烟仰着头,眼中泛着光,一字一句侵入玄君彻的心里。
玄君彻紧紧握住舒云烟的手,仿佛在给她安全感,一字一句坚定又不失温柔的回应着:“琉璃殿给你留着做行宫,永延宫只容得下你一人,就算身不由己,我也会护你周全。”
舒云烟伸手轻柔的抚平玄君彻眉间的褶皱,细细的去描摹他的眉眼,真好,他教会了她撒娇,教会了她示弱,原来害怕不是懦弱的表现,也是可以有人心疼的。
所以,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吗?
今日在永宁宫,她本想等着玄君彻来,可是她退缩了,珍妃的话始终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大不小的疙瘩,她不敢试探了,她或许清楚玄君彻的性格和习惯,却从未参与他的过去,甚至毫不了解,这种手里不攥着什么,毫不踏实的感觉,令她生厌。
“今日在永宁宫受委屈了?”玄君彻见她半晌不说话,以为她还是不开心,便直接问道。
“怎会?”舒云烟从玄君彻怀中起身,将烛火吹灭,“珍妃为人和善,自然不会为难我。”
虽然看不清舒云烟的表情,但玄君彻知道,真实的情况一定不是这样,他起身揽住舒云烟的手臂往殿外走去,“左右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无关紧要的人?舒云烟侧头想去看玄君彻的眼睛,才意识到没了烛火,看不清了,“费了些心思的白鹭绿洲也是无关紧要吗?”
夜色中,玄君彻默默偷笑,想必小姑娘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落寞和酸涩,他故意沉默良久,待俩人踏出琉璃殿,宫道上宫灯通明,玄君彻凑近舒云烟耳边,语气轻佻:“吃醋了?”
舒云烟一脸震惊望着他,他在说什么?“没,没有。”
即便她结结巴巴的否认,玄君彻却依然心情甚好,“那不过是前人之景,后人乘凉罢了。”随后又勾了勾舒云烟的鼻尖,“小醋坛,这下可明白了?”说完,笑意渐深,横打抱起舒云烟往永延宫走去。
舒云烟迷迷糊糊的窝在玄君彻怀里,摸了摸鼻尖,又不自然的摩挲着丝绸裙摆,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是将胳膊挂在玄君彻的脖颈上。
玄君彻看着舒云烟的小动作,忍俊不禁,不过他可不敢再笑出声,不然他好面子的小姑娘该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