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仪宫请安回来,舒云烟一直沉默不语,端坐在软榻上,看着昨夜与玄君彻下棋留下的残局,有些出神。
这几日的晨昏定省都是木灵和泉儿跟着伺候的,木晓看着主子一回来就不太开心的样子,越瞅越不对劲,心急的问道:“主子,可是今日请安发生了什么事?”
木灵在一旁看了木晓一眼,又试探性的去看舒云烟的态度,看她果真没打算开口讲话,才对木晓说:“木晓,你去小厨房,看看主子的药煎的怎么样了。”
木晓有些不高兴的嘟嘴:“这往常不是泉儿做的事嘛!”
木灵心中一紧,又见舒云烟并未注意她俩的对话才放心了些,哄着木晓:“说什么呢,这都是为了主子做事,再说泉儿这不还没回来嘛!”
“哦,知道了。”木晓偷偷看了舒云烟一眼,发现她并未注意自己,情绪更加低落,只能顺从了木灵的安排。
看着木晓走出去的背影,木灵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不过一会儿,泉儿便回来了,脚步快而不乱,稳稳当当先行了礼:“主子。”
“今日玉嫔又留在凤仪宫了。”虽是舒云烟的猜测,但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是。”泉儿压低了声音回禀道:“奴婢一直等着岚贵人从凤仪宫出来,都未见玉嫔,想着怕主子等急了,就先回来禀报了。”
木灵上前几步,立在舒云烟身旁:“这几日宫里也有在传,说玉嫔投靠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更是有意想让她来抚养二皇子。”
“自从二皇子被接到凤仪宫,玉嫔才开始往皇后娘娘那儿跑得勤的,这传言也不算是空穴来风。”若真是这样,她倒是小瞧了项书玉了,原以为皇后一定是厌弃她的,没想到如今,她待在凤仪宫的时间竟是比待在永福宫里还要长。
泉儿仔细斟酌了一番:“主子,其实皇后娘娘待主子也是不错的,之前请安也经常留主子叙话,不如明日主子主动留下来,就算摸不清玉嫔情况,也可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
“泉儿说的有理,主子,地窖里有几罐初春的花酿,不如送给皇后娘娘尝尝?”木灵开口道。
舒云烟却突然笑了:“你们在为本宫担心什么?”
木灵回道:“奴婢担心传言若是真的,那玉嫔······毕竟之前她跟主子有过过节。”
“她若真想靠二皇子翻身获宠,就算皇后娘娘帮她,也要看皇上同不同意啊!”舒云烟看着跟前的木灵和泉儿,认真的说,“所以本宫并不担心这个,只是,总觉得忽略了些什么。”
木灵与泉儿对视一眼,满眼疑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舒云烟看着棋盘上的残局,顺着出棋的思路,将白子一个一个收回。
一阵熟悉的气味飘了进来,舒云烟刚好收完了白棋,抬头就见木晓端着托盘,纳兰嫣跟在她身后。
纳兰嫣先亲自把窗户关好了,走近舒云烟,俩人恰好对视,纳兰嫣甜甜的笑着,关心道:“近日风雨欲来,寒气甚重,还是得注意些。”
然后把托盘中的瓷碗放在舒云烟手中,舒云烟接过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纳兰嫣脸上似是收不住的笑容,也被感染了几分,眼眸含笑:“你今日好似很开心?”
“我每日都很开心啊!”纳兰嫣接过舒云烟手里的碗,又拿了帕子给她。
舒云烟擦了擦嘴角,打趣道:“那你今日是十分开心了。”
“开心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那为什么不能开开心心过好每一日呢!”纳兰嫣接过舒云烟手里的帕子,始终笑着,途中还做了个鬼脸。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呢?舒云烟轻笑道:“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你那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纳兰嫣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继而又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那玉兰花的发簪真好看,是在京都哪家店买的呀?”舒云烟笑眯眯的看着她。
“这可买不到,这是······”纳兰嫣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好哇,你套我话。”
木灵木晓和泉儿都躲着偷偷笑了起来,纳兰嫣似作恼怒:“不许笑!哎呀,你们···”
舒云烟挥了挥手,木灵会意,领着木晓和泉儿退下了。
“这下,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吧?”舒云烟拉着纳兰嫣坐在软榻上,“是湛广送的?”
“你怎么知道!”纳兰嫣惊讶的站起身。
舒云烟安抚着她坐了下来:“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前半句是在陈述事实,后半句是在询问纳兰嫣的意思。
“不,不···不知道,”纳兰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他是在这个世上,除了你和院首大人之外,对我很好很好的人,虽然他有时候很烦,有时候像块木头,但是他真的是很单纯的人。”
舒云烟在一旁静静听着,她突然在纳兰嫣的眼中看到了安定,或许漂泊的她,终于找到可以停靠的港湾了吧!
舒云烟站在内殿中央,目送着纳兰嫣提着药箱,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拉开门,门外的秋风似乎等待已久,穿堂而过,直袭身弱之人。
舒云烟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回到内室,木晓后脚跟着进来了,扶着舒云烟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木灵端了新煮的茶进来,放置一旁。
“有话就说。”舒云烟手指摩挲着杯盖,看向木晓。
主子还是在意自己的,木晓想着,欣喜道:“主子可还记得金盏?就是上次偷偷来告诉奴婢有关珍妃的事的那个宫女。”
舒云烟端起茶杯,示意木晓说下去。
“方才她来找我了,想求主子救救她。”木晓一边注意着舒云烟的脸色,一边继续说:“上次那事儿她也算有点小小的功劳,为人也机灵,依奴婢看,不如就把她要来永延宫,伺候主子吧?”
木灵在一旁朝木晓使眼色,舒云烟都看到了,木晓却至若惘然。
舒云烟手里的茶终究是没入口,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声音清冷:“本宫可不认识什么金盏银盏的。”
“主子···”木晓以为舒云烟当真不记得这人了,想解释解释,却被木灵抓住了手腕,她转头,只见木灵看也没看她,只对着舒云烟说:“还望主子恕罪。”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叹息。
舒云烟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可惜,看了看眼前的跟着自己长大的木灵木晓,木晓一脸委屈,木灵似有些哀求的目光,也不好让舒云烟再说什么,“下去吧。”
“谢主子。”木灵拉着木晓往门外走,几乎是将她拖出去的。
舒云烟对自己轻蔑的笑了笑,人啊真的会变的,她何时变得如此心软了。她将心口憋着的气叹了出来,伸手将棋盘上留下的黑棋,毫无章法的扫入一旁的白玉棋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