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幸会啊!”苏落看见他手中那管玉笛,顿时了然,是他以这玉笛操控那玄衣杀手,“我都看见了,你不取我性命?”
月光落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上,面具上浮出点点银光,他含情的桃花眸一弯,唇角勾出一个极动人的弧度,“怎会?苏姑娘说笑了。”
“我几时在同你说笑,我今日所见所闻这一切即是将军清白之证据!”
“这下苏姑娘便是同我说笑了,”他唇角那极动人的弧度顿时若嗜血弯刀,“且不说姑娘看见了什么,便是看见了,那又如何,有些事看见了也未必说得清,便是姑娘说清了,那人家也未必信啊!苏姑娘是聪明人,怎么同我开这样的玩笑呢!”
苏落轻扬起唇角,他说得没错,“既然如此,我便不久留了,此地血腥之气甚重,令人生厌!”
她转身欲走,他拉住了她的衣袖,“别急,我上次说了,要把佩玉付给姑娘作为诊金,姑娘收着。”
苏落不接,急急地甩开他的手,他笑得自若,“姑娘若是收了,我便高兴了,这一高兴或许江上秋之命便可保住了。虽说瞧姑娘方才那模样也不像是怜惜江上秋之性命的,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苏落不动了,他这才松开苏落的手,极其轻柔地为苏落将那玉佩配在腰间,苏落任他动作,他又道:“苏姑娘,你可不许丢了,若是被我知道你丢了,我便要不高兴了,这一不高兴啊,就非得取了江上秋的性命,我若取了那人之性命,你辛辛苦苦救回的晚夫人的性命可不是功亏一篑了嘛?”
是啊,晚夫人才真正地成为晚夫人,他们隔却半生才聚到一起,用了半生的时间生离犹不自知,怎能让他们毁了他们后半生的欢喜,苏落道:“好,我不会丢了它。”
“时时刻刻带着!”他又道,“也不准转赠他人,这佩玉可是我花了好些心思呢!”
苏落点头回应,语气之中颇有些无奈,“好,我时时刻刻带着,可以了吗?”
这才见景萧心满意足似的笑了,他瞧了瞧苏落护在怀里的那株梨花,打趣道:“哟,这是要走了,又舍不得我,怕再无相见之日,顾而折了你我初见之时的梨花,以作寄情之物,以便你日后相思吗?”
苏落不得不此人翻脸之神速惊讶,前一秒笑得犹如弯刀嗜血,这一秒笑得又如临风桃李,“你如此聪慧,你觉得呢?”
“哈哈,”他将手中那管玉笛轻旋,“自然是如此的,不过我可舍不得你为我消得人憔悴,不若把这株梨花赠我吧,我替你好生保管着。”
“不劳你费心,多谢!”苏落再不去搭理他,轻跃腾空,飞出庭院,毫不回头。
这一夜折腾,玄苍见苏落带着一株梨花安然无恙地自窗边飞回之时,他才欲盖弥彰地将目光从窗边收了回来,闻见苏落身上淡淡的血腥之气,又忍不住往苏落处凑了过去,这蠢笨女人,此行不会只是为了摘株梨花吧,不会是就为了摘株梨花而受了伤吧。不过这坏女人好像尤其偏爱梨花,记得彼时她曾种下了十里梨花,隆冬大雪里,还为了让这些梨花盛放,耗了三成灵力将十里梨花催开,梨花之白与雪色相映,她以三成灵力换了这一算不上盛景的盛景。
“好了,好了,”苏落见玄苍绕在她身边打量来打量去,便知道他狼鼻子灵,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这血腥之气不是我身上的。”
卿殇待苏落说完,便道:“楼主,现下夜色将央,天色将亮,是否动身启程。”
苏落想着似乎是同卿殇说过要趁夜启程,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婉拒了他,“再多留半日吧。”
卿殇见她眉间一点愁,也不问是何缘故,只安静地坐下她身侧。
天色大亮,街市逐渐开始喧闹起来,苏落特意让卿殇将马车立于帝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上,她心中知道帝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一定连着宫门,又在这最繁华热闹的街上寻了最热闹的茶馆,静静坐着,同卿殇和玄苍用早膳。
玄苍自是看不上素食,苏落便为他叫了两盘肉包子,为卿殇叫了些素菜,一壶茶水,卿殇用了些许素菜,见苏落半口未动,便停了筷子,为苏落倒了一杯茶。苏落自从入了这茶馆,除了远处的人发呆便是望着远处的人发呆,卿殇也知此时不该多问只静静地微蹙起眉望着苏落。
玄苍哪会管苏落是否有心情吃东西,只要苏落没有性命之忧便好,他吃得一派怡然自得,一时间没顾上心里那个只要苏落没有性命之忧的奇怪想法,待他吃完了一个肉包子,察觉到了心中那个奇怪的想法时,又十分自若地为那奇怪想法找了个缘由,那自然是因为苏落只能死于他的手中,不然他找她那么多年,她却死在别人手里,他堂堂狼王,想杀的人却杀不了,说出去算什么事?然后继续怡然自得地吃起了包子。
时间悄然而逝,苏落的茶水凉了几次卿殇便为她换了几次,于是摆在苏落面前的茶水仍是热的,冒着氤氲的水雾。
玄苍一直不理会苏落,待吃完了两盘肉包子想起苏落,他从空荡荡的盘子之中骄傲地抬起高贵的狼头,见苏落还在发呆,便推搡了她一下,示意她再为本王叫一盘肉包子。
此刻苏落的那双灵眸才灵动起来,打掉玄苍推搡着她的手,细细地听着那几个刚进了茶馆叫了茶点的人的谈话,她终于听到了她想听的。
“哟,听说了吗?今儿个早朝的事!”
被问的人挑眉,语气满是戏谑,“怎么没听说,我早些时候就听闻这江上秋将军啊与勾兰暗中勾结,我原以为只不过以讹传讹罢了,没想到他竟能调动军队来救他,这下不信都不行了,这种结党营私的将军真是该杀!”
“可不是吗?可是他竟然只是被夺了兵权,流放荆州了,真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您不知道,据说当时皇上龙颜大怒,一定要杀了江上秋,可是摄政王非要皇上念在旧情的份上,饶了江上秋一命,皇上年少登基,摄政王得先帝之令辅佐他,还是皇上的皇叔,皇上能不听他的吗?”
“哟,那这摄政王硬要放了那江上秋,江上秋该不是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这可说不准,据说江上秋流放摄政王还暗中派人去送了他!”
苏落听到江上秋无事,便安下心来,左右她是舍不得这江上秋同花向晚刚从生别后相聚就要死别的,她看不得这一幕。如今听到了想听的,也就有了吃东西的心情,因而又叫来一盘肉包,本意是给自己吃,岂料那只狼虽然灵力大损,抢个肉包还是绰绰有余的,眼疾手快就从那盘中取出一个肉包送到了自己的狼嘴里。
苏落气急,同他争抢起来,一时间打翻了一旁的茶水,茶水溅了一身,玄苍意识到那杯茶好似是热的,顿时停了手,将方才从苏落那里抢到狼爪之中的肉包悄悄放了回去,又悄悄把那盘子往苏落那边推了推。
苏落无心理会那肉包子,掸去衣服上的茶水时才瞥见昨夜里景萧亲手戴在她腰间的那块佩玉,正面刻的是江山舆图,她抬手取下那佩玉,细细端详,背面刻着是一美人在开得绚烂的梨花林之中懒懒回头,旁有小字,刻的是“去年今日此门中”。
苏落喃喃语道那上面的题词,“去年今日此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