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太子殿下满身酒气地走向她,她犹能端出一个嫣然动人,优雅大方的笑容,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她道:“太子殿下回来了,也不知太子殿下昨夜去了哪里,也不差人回来传个话,倒叫妾身苦等了太子殿下一夜。太子殿下昨夜是喝酒了吗?怎么满身酒气,妾身这就吩咐人去烧点热水,让太子殿下梳洗。”
太子拉住她的手,力道之狠让她手腕一痛,估计现下已经青紫了。
他凶狠地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目光有一丝满足,看来她的夫君面对她时除了那张素来惯用的温和笑脸,还会有别的神色。
她望着他笑得天真无邪,她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您弄痛妾身了,妾身方才不是说了吗?妾身是要去吩咐下人为您烧点热水,好让你洗个澡,换身衣服,舒服一点。”
太子的目光阴寒,他道:“我在说些什么,你心里应当清楚得很,你为何要向母后举荐你的妹妹慕时卿作为纳妾的人选,你这样是作为一个姐姐应该做的吗?你到底为何如此啊,你心里不清楚吗?那日在凉亭处弹琴的女子不是你,我爱的人也不是你,我不选择慕时卿而选择你作为我的太子妃,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你怎能如此违背我的心意而为呢?”
她笑了笑,“原来太子殿下不是认错了人,我一直以为太子殿下认错了人,当时我又没能跟太子殿下说不是,一直忧心着怕这样是犯了欺君之罪,故而一直不敢对太子殿下说,如今母后想要为太子殿下纳妾,我就心想着趁此次机会,让太子殿下娶了我的妹妹,也算是成全了太子殿下与妹妹应有的姻缘,太子殿下为何这般生气呢?”
太子殿下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他在判断她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她端着天真无邪地笑容,疑惑地望着他,就好像是在不解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他终是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他道:“日后不许再向母后提起此事,你心中应当知道,你的妹妹慕时卿是胸怀天下的人,她不应该是被困在这深深庭院里的人。”
听到他的回答,她心中已经了然,为何他不选慕时卿为太子妃,原来是不想困住慕时卿吗?他可真是爱慕时卿至深啊。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望着他,想确认自己这个想法,她不相信,他那日连慕时卿的面都未瞧见就能对她如此一往情深了,她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太子殿下莫不是希望妹妹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天地,故而没有选择她当太子妃,而是选择了我?”
他道:“正是如此。”
她不说话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一个回答,她原以为太子殿下是不够爱慕时卿才认错了人,她原以为自己是有机会走到他的心里的,不想太子殿下竟是因为他太爱慕时卿了,这才选择认错了人,她没有可能走入这样一个人的心里。
她几乎是无力一般地跌坐在椅子上,她道:“那纳妾一事,太子殿下决定如何定夺?”
太子殿下说:“纳妾一事,我已考虑好了,母后选的人都进来,一次性纳上几个,日后也就不需要为此事再烦忧了。”
她冷笑一下,道:“太子殿下只顾着慕时卿不该是这深深庭院之中的,可有顾虑过我,若是我也不愿意进这深深庭院呢?太子殿下又当如何呢?”
太子道:“我知道你是愿意的,你是十分想做太子妃这个位置的。”
她抬眸瞧他,问道:“太子殿下从何看出来呢?”
他答:“那日我走近你的时候,你眼里满是欣喜与渴望,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想做这个太子妃的,我给你太子妃的尊荣,你自然应该好好做这个太子妃。”
他转身离去,余下的话就被她咽入口中,她想说,我不光想做太子妃,我还想做你的妻子,可是她没有机会说出口,她也不能说出口,她知道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做太子妃的木偶,木偶不应该对他有感情,那样会让他不安心的。
皇后派人来传唤慕时卿的时候,慕时卿都吓了一跳,她实在不知道皇后娘娘传她是想做些什么。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皇后娘娘是想见见她,是想见见能被她儿子如此深爱的女子是什么模样,是想见见当年还在闺阁,未入深宫之中的那个自己。
她见了皇后,正欲行礼跪拜,不想皇后说:“不必了。”
然后招了招手,唤她坐到她的身侧。
她应声而动,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下,不过看皇后期待的神情,她也难以推据,只得坐了下来,皇后的眼神凝在她身上,看了她许久,她不知皇后究竟是在看些什么,只觉得她的眼神很深长,但却没有丝毫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素来心直口快,便好奇地问道:“娘娘,你在看些什么?可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皇后笑了笑,道:“你与你姐姐倒是真的不一样。”
这话她是认真说的,她与她姐姐是真的不一样,她是真的没有半点城府的,她姐姐慕娉婷,虽说面上总是带着笑意,待人都是一副温软的样子,可是她总是看不透她姐姐的,总觉得慕娉婷心中藏着些不欲人知的心思,就像后宫里互称姐妹的女子,却各自暗藏着心思。
慕时卿笑着回应道:“是啊,姐姐自幼便与我不同,我姐姐一贯温柔大方,爱读诗书礼仪,故而她性子极好,端庄大方,温柔贤淑,我自幼就鲁莽,爱些刀枪剑戟,也不爱读那些诗书礼仪,就爱读兵法。”
皇后笑了笑,意味深长,她道:“是啊,你与你姐姐不一样。”
一个心思纯澈,一个心思玲珑,难怪太子会那么钟情于她,又甘愿为她放手,难怪太子说她心中有一片天地。
她那样的女子却是应该放在辽阔疆土上让她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而不是放在深深庭院里平白虚度年华,哪怕她是女儿身。
她笑着望向慕时卿,慕时卿也笑着望向她,她自手上摘下一个玉环,把那玉环套在了慕时卿的手腕上。
慕时卿瞧着那玉环贵重,直说道:“皇后娘娘,这不可以的,这玉环看上去如此贵重,我断不能收的。”
她笑着让她收下,道:“这哪里是什么贵重之物,再说了第一次见面长辈总要送晚辈一些见面礼的,我这唤你来得匆匆,我也没备什么贵重的礼物,这玉环是我心爱之物,便送给你,也不算委屈了你。”
她想既是皇后娘娘心爱之物,那她更是不能收了,连连摆手道:“既然是娘娘的心爱之物,那我更是不能收的,娘娘快拿回去吧。”
皇后娘娘则道:“今日见了你,我心中便知这玉环本就该属于你,你若是不收着,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她瞧着皇后娘娘坦率又认真的模样,便知皇后娘娘是真心想要让她收下这玉环,她笑了笑,道:“那多谢皇后娘娘恩赐,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玉环的,请娘娘放心。”
那玉环是她早就想好要送给未来儿媳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她想到此处,不由地笑了。
慕时卿向她行了礼,告退,跪在与他儿子先前跪的一处地方,她想这也算是拜过高堂了吧。
她恍惚之中,好似看见一双璧人跪在她眼前,太子大婚第二日,太子领着太子妃前来向她敬茶,她就隐约觉着不对,她觉得太子并不爱他选的这位太子妃。
她爱着慕时卿跪在阳光打在门上落下的阴影里,她笑着道:“你给我敬一杯茶吧,就算给我的回礼,好吗?”
慕时卿没读出她的话外之意,她也知道慕时卿是读不出来的,慕时卿笑得璀璨,自她宫女手中接过茶,高高兴兴地行了大礼,然后奉到她的面前。
她笑着接过,饮了那茶,看向慕时卿,笑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