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谈?你要顾着母亲的身子来”,严夫人谨慎道。
严松江把手搭在夫人肩膀上,“我省的,夫人。”
严夫人低下眼帘,心想道,这一番详谈,丈夫必定会心软,他会给小叔子某个好职位。她担忧,人情用着用着是会没的,等轮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
“夫人,夫人……”
这一声让严夫人回神,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严松江还以为自家夫人在想着母亲身体的事情,安慰道,“母亲的身子骨一直很硬朗,你就不要担心了。”
严夫人点头,这事揭过去。
“还有一事,要拜托夫人,这几日去给皇后娘娘递上拜帖,向她问安吧!”严松江想起皇帝的忧愁,两位公主惩戒一个奴婢,这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牵涉到了太子。皇后娘娘来年二月就要临盘,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行。
“可是发生些什么事了?”
“皇上让人惩戒了固安和流霞公主,皇后娘娘心有不快,这几日的脉象都不大好。你素来与皇后交好,就进宫一趟给皇后娘娘解闷吧!”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递上拜帖。”
“辛苦夫人。”
在严松江夫妇两人你侬我侬之际,还有一人伫立在屋顶上纹丝不动。高手如云的严府竟然没人察觉,锋利的匕首在月色下闪着夺人性命的光芒。
在青城吴府的屋顶上,也站着一人。
那一日在码头上,化名为钟四九的持剑少年,此刻就在屋顶的横梁上。他把手压在胸前,里面鼓鼓的。
深更半夜,吴家老小基本上都睡了,除了吴老爷的书房里还亮着光。
这吴老爷已经不是当官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公文要处理。只是在家里养老等死混日子的老男人,深夜在书房里做什么呢?
吴老爷在做什么,他在做灯。
做灯,工艺活儿。
一个前二品官员深夜做灯,是这盏灯有什么玄机吗?
吴老爷这两日得了一个制作走马灯的新方法,他心痒痒的,已经在书房里两天没出来了。
吴老爷爱灯,此事说来话长。大致是,吴老爷小时候非常喜欢读书,同窗人喜欢买笔墨纸砚,他便不一样,喜欢买灯,各式各样的灯。每逢夜里,挑灯夜战的时刻最有灵感。后来,买的灯多了,他对灯挑剔起来,外面的灯千篇一律,自己做的灯独一无二,从此走上了做灯的不归路。
其实,做灯这件事,一是他喜欢,二是做灯会释放他的压力。
吴老爷喜欢做灯这件事,真没几个人知道。一个朝廷大员喜欢做工匠的活儿,说出去有损颜面。
屋顶上的钟四九看着吴老爷醉心于此道,心静如水。那新法子,是他送的。在码头上,他听见了挑夫的闲言碎语。吴老爷新认了一个干女儿,吴老爷派了人去义庄,吴老爷还派了人去金陵。这吴老爷,身上的事儿可真多。
他现在关心的是,那一位新来的小姐,吴老爷认干女儿的那位。是不是,是不是他家小姐。
那个女孩,压根就不像是血缘疏远的样子,钟四九已经在吴府蹲守半月有余,那位小姐很受宠,就是正牌小姐的那种受宠。钟四九手里有一副画像,上面是他家小姐的。那吴府干小姐的面相,与自家小姐有六七分相像。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钟四九低头看着吴老爷,拿出一白瓷小瓶,摇晃几下,里面是水撞击的声音。他打开,对着吴老爷的脑袋,滴下去。
只见那一滴水,“咻”一下,掉进吴老爷的衣领中。
吴老爷浑然不知,继续沉迷做灯的快乐。
渐渐的,快乐的吴老爷倒下了,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钟四九从屋顶的横梁上一跃而下,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他蹲在吴老爷身边,在他身上胡乱摸了一把,搜出密室的钥匙。拿着钥匙,来到一排书前。钟四九挪开其中的一本书,露出一个小洞,他把钥匙插进去,密室的门便开了。
门,只开了一人进的小逢。钟四九进去,发现里面是另一个书房,只不过这房内的书架上放的不是书,是一盏盏灯。莲花灯、鲤鱼灯、婴孩灯……听都没听过的样式,这里都有。
这户部尚书不做官的话,倒是很好的制灯匠人。
眼前这么多的灯,都可以办一场元宵夜灯会了。
钟四九环顾四周,在东南角落发现了一个黑色大木箱,心中一喜,上前查看。打开箱子,里面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衣服、面具、头套、配剑……这佩剑,都有好几把。这些东西,都不是同一个人的。
其中,一把黑剑引起了钟四九的注意。那一把黑剑的剑鞘是由杂色麻布缠绕,拔出来,剑身刻着一个“钟”字。钟四九吃惊,口里竟然喊出声,“大哥”。他眉头紧皱,大哥的剑从不离身,怎么会出现在这。周家有难,老爷十分信任大哥,出事后立刻让大哥走。大哥身上肯定是有任务的,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还没等钟四九缓过神来,不小心打翻了里头的一个八宝小箱,散了一地的玉佩。啷啷作响,他一眼就看到小姐的玉佩。心头一颤,小心将它拾起,小姐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脑海里。来青城的一路上,小姐都没有哭,反而一直安慰他。在义庄,她隐忍着痛苦,一直咬牙坚持。可惜,他把小姐弄丢了,生死不明!
而如今大哥的佩剑,小姐的玉佩都出现在此处,这是为什么?
吴老爷,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钟四九握紧自己的拳头,他要查出真相,找到他们。但此刻,并不是动怒的时候。
他收拾了现场,把一切还原,佩剑和玉佩都没有拿走,怕打草惊蛇。退出密室,将钥匙放回吴老爷的兜里。钟四九望着吴老师沉睡的容颜,真想一把刀捅过去,但事实如何,大哥和小姐的下落如何,他还没有头绪,先留他一命。
随后,悄然离去。
吴老爷,就在案桌上睡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