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连夜送回唐京,浑身是血的斥候倒在城门口的时候身下的战马也已经瘫在原地,任主人如何抽打都不肯再挪动一步。
皇上天还没亮就急召各军机大臣入宫商议,不知道是出于哪方面的顾虑,皇上并没有派人去叫太子,反倒是出人意料的把远近闻名的风流贵公子唐烨喊来了。
唐烨本人是不愿意来的,这事要是让太子知道了,难免又觉得自己对他那个死攥在手心里的储位有所企图;但是不去又不行,他总得仔细打听着点这件事的动向,才方便温吟那边提早做出准备。
等他到了玉清殿的时候,下面的几位大臣已经吵成了一团。
“皇上,赵将军二人所带兵马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到达澜城,舟车劳顿,必然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才能反击,眼下南唐军兵临城下,臣奏请陛下从临近主城调兵前往驰援。”
“不可,关外又不止南唐一家虎视眈眈,虽然近几年相安无事,可从别的主城调兵过去难保不会有人趁火打劫。”
“可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康书敏并非武将,岂有一战之力?这样下去不就是把整个平抚拱手让人!”
唐烨在门口听了一会,让一帮文臣武将吵吵的头疼,为了自己的耳朵也为了他父皇的耳朵,三殿下终于英勇地站了出来——骚包地摇着他的小折扇溜达进了玉清殿。
“几位大人吵得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来歇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待会儿再战?”
几位大臣被莫名地怼了一波,心里憋着气也没处发,只能强忍下来听皇上怎么说。
唐啸也被吵得心烦,因此倒是对于唐烨的‘出言不逊’表示十分赞成,连语气中都带了一丝赞赏:“老三,你怎么想?”
唐烨只想凑热闹不想出风头:“回父皇,儿臣一向不问政事,父皇有什么吩咐的儿臣照办就是。”
皇上略一皱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唐烨倒是半点不慌,始终笑着站在一旁,挑不出半点毛病,倒是也把风流贵公子的风姿露了个淋漓尽致。
下边几位大臣瞧在眼里,心中不屑,着实是不理解为什么这种场合会把这个一向只会吃喝享乐胸中无半点沟壑的三殿下叫来。
“皇上,末将冒昧,依末将来看,赵将军与秦将军就算手中兵马足够,对上南唐军恐怕胜算也不大。”一位武将开口说道。
虽然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赵合秦路可为将才领兵打仗,却绝不会是帅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是还没有人在这种场合里当着大家尤其是皇上的面这样直接讲出来,唐烨突然就对这位讲话的武将有了兴趣,手里的扇子‘啪’地一合,朝他隔空一点:“那依林将军来看,眼下可有合适的人选解决平抚之患?还是说……林将军想要举荐自己?”
林尧连忙否认:“末将自知不是统帅之才,不过眼下情势确有可解之法。”
终于有个在认真想办法的,皇上也就打起精神来:“说出来朕听听。”
“我北唐内的‘黑云赤焰’闻名世间,眼下黑甲卫虽然群龙无首,但却大都被编进了边关守军内,”林尧说着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皇上,微臣请求派定北侯亲往平抚郡,重集黑甲卫以退敌。”
唐烨眯着眼睛,看不透心里在想什么,连语气中也听不出喜怒:“林将军,定北侯早就赋闲在家,更是许久没有上战场了,你怎么就能肯定,温老侯爷一定能退敌呢?”
“三殿下,末将多年之前有幸得见黑云压境的壮景,自此便一直念念不忘,末将敢肯定,凭侯爷的本事,必然能够大获全胜。”
唐烨没有搭话,反倒是转向了旁边的唐啸:“父皇以为如何?”
父子二人的眼神略一触碰,还不待皇上从自己这个儿子脸上瞧出什么来,唐烨就已经转开了脸。
“其他几位爱卿对林将军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下首几位文臣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个是从先帝那一辈辅佐下来的老臣,亲眼目睹了当年定北侯府风头不可一世的那段时间,手握兵权的温老侯爷虽然算不上权倾朝野,可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先帝爷想要出兵之前都会问一问定北侯的意见。
温铬有没有居功自傲把持朝政的心思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些个老臣脑袋里的弯弯绕简直是九曲十八弯,归来归去就把手握兵权和试图谋反归到一起去了,这好不容易定北侯自己弃了兵权,眼下难道又要还回去了?
“皇上,我朝神兵猛将众多,依臣之见,可选派一位年少的将领,携定北侯的虎符前往平抚郡,召集黑甲卫退敌。”
“哟,这想法不错,”唐烨敷衍地拍了拍手,“你去找个敢使唤黑甲卫的出来,找不出来你就自己去吧。”
唐烨态度不好,但说的确实是事实,先帝当初下旨黑甲卫除皇帝之外唯听命于定北侯一人,再加上黑甲卫是温铬一手选拔训练带出来的精兵,眼下想要动黑甲卫还真就得温老侯爷亲自出马才行。
眼见着还要再吵起来,皇帝唐啸终于拍板决定:“好了,去定北侯府传旨,拨三千轻骑,着定北侯温铬明早出发,务必在两天之内到达边境解平抚之难。”
“林将军,留步。”唐烨又被单独留下来交代了两句,稍迟了片刻,不过好歹在宫门口逮住了林尧。
林尧刚一脚踩上马蹬,就听到身后的声音,神色之间不经意地划过一丝疑问,转而笑着拱手行礼:“三殿下,叫末将可是有事?”
唐烨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就是刚才听林将军在玉清殿里说的话,有些好奇。”
林尧:“殿下有什么想知道的,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烨面色不改,说出口的话却叫人心惊:“当今敢在朝堂之上讲实话的可不多了,更何况为温伯父说话可就是得罪了那几个老匹夫,我只是好奇,是谁吩咐你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