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不出所料,宫绫又是被楚潇潇从床上捞起来的。
要是换成平常,宫绫肯定得哭天喊地的闹一通,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可能是由于身处澜城又战局混乱,宫绫本身也不允许自己像在唐京那样睡的昏天黑地。
“真让我逮住动手脚的孙子,我肯定把他大卸八块,太影响人休息了……“宫绫穿衣服洗脸出门的全程都在碎碎念,楚潇潇也不拦着,时不时还插两句嘴附和一下。
直到看到隔离营门口高高竖起的围帐时,楚潇潇才猛地拽住宫绫:“别念叨了,这都到门口了,你这一会去问话人家要是怕你才是见了鬼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出来——毕竟今天侯爷也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宫绫出洋相。
温铬已经提前等在大门口了,除了朔月继续去查康书敏妻儿的下落之外,其他几位也都到了。
“都是来看热闹的?”宫绫扫了一圈,顺手从残阳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那走吧。”
姚寒在前边带路:“昨天姑娘吩咐过之后,就临时打了个小帐子把李大皮安置在这了。”
宫绫:”你们别进了,在外边等我一会。”
老侯爷皱眉:“那怎么行,你自己进去万一染上那疫症了怎么办?”
顾青檀大冷天的摇着个小扇子慢悠悠地接话:“师姐你别当我还是三岁小孩,你就是想自己玩不带我们,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分分早点问完咱们早点撤了。”
这一番话成功引来了宫绫的怒瞪:“顾青檀你最近是不是活的太开心了?”
放狠话归放狠话,她还是掏出一瓶药丢过去:“一人一颗,温伯父不用吃。”
温铬一愣:“为什么?”
宫绫伸出手捏了捏他腰间挂着的香囊:“有这东西在就不用吃。”
她指的正是当初老侯爷临出征之前她交给他的那个香囊,原本只是为了调查到底是什么样疫症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走吧,进去。”
宫绫话音刚落就一脚踹在帐帘中间用来固定的横杠上,整个门帘高高扬起。
屋子里缩在一角的人不停的颤抖着,脑袋埋在膝盖里,哪怕是听到门口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
“这位就是李小哥吧,”宫绫走到他跟前,整个人的影子把他牢牢罩住,“昨天我们见过,今天我可是专门来拜访你的,不打算跟我聊两句吗?”
她记得昨天给他看诊的时候这个人还没有这么瑟缩,虽然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的,但是好歹也没吓成这样。
李大皮又往墙根缩了缩:“别找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宫绫反手用匕首的刀把戳了戳他的手臂:“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害怕什么?”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听我说两句。”
“还记得你从郡首府被丢出来之后,收留你的那个打更老头儿吗?”
提到这个人的时候,李大皮的颤抖明显的停顿了片刻,宫绫很配合的停在这里不继续说下去,直到李大皮自己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他……怎么样了?”
“看来也不是不会说话嘛,”宫绫也不嫌脏,就顺势坐到旁边一张破椅子上,“我猜你这么害怕,估计也是猜到了我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吧?”
“那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你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就告诉你那位恩人的下落怎么样?”
顾青檀突然用力推了旁边的残阳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眨眼。
连残阳那张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脸都不禁有了崩裂的迹象。
不过他也只敢内心吐槽一下,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完的。
之间残阳大步迈上前,揪住李大皮的头发,硬是强迫他抬起头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主子问你什么就乖乖回答,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毕竟只是个原来郡首府的下人,哪儿见过这种阵仗,被残阳这么一吓唬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
宫绫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的拍拍残阳示意他松手,然后又用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语气开口:“你看看你,怎么老是喜欢动粗呢?要好好说话,别太放肆听到没?”
残阳后退两步站到她身后,冷着脸不说话。
残阳心里很委屈,但是残阳不能说,他才不喜欢动粗,他明明只喜欢吃!
按理说这么明显的红白脸现在都没什么人会信了,然而大道至简,像李大皮这种不知人间险恶的人,还偏偏就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再加上宫绫这张骗人无数的脸,李大皮还真就从心底里相信她不是什么坏人了。
“你……你想问什么?”
宫绫:“我想知道你在被半夜赶出郡首府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
他讲述的事情跟宫绫预想当中的八九不离十——李大皮说自己当天晚上打扫完正厅和后院时间已经不早了,没赶上饭点只能去小厨房找点剩的,结果也不知道是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小厨房竟然只剩下两个冷馒头。
他想着偶尔委屈一顿也没事,就准备凑合一下,但是恰巧夫人新买的婢女小茹路过,见他可怜竟然从主子们的小厨房给他寻了些饭菜来。
后来的事情他就不太清楚了,直到深夜被打更老头儿叫醒带回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出了府,后来他又去过郡首府两次,但是门口的侍卫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头两回还是冷言冷语,到后来竟然直接动手打人。
他不敢硬碰硬,就这么在老头儿家里住下来,每天出去做些体力活赚点小钱,直到后来有一天打更老头儿突然高热不退,他去药铺拿药,却发现挣得那点小钱儿根本不够抓药,于是在大街上犹犹豫豫转了一大圈再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老头子已经不见了……
宫绫挑眉,对他这种行为不置可否:“然后呢?你又是怎么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我……我以为他是等不到我就自己去找大夫了,我也不好意思在他家里多留,就跑出去了……”
顾青檀:“然后你就开始在城里乞讨?”
李大皮:“是……是……后来城里就爆发了疫症,跟我一起乞讨的其他人都染了病被送去隔离营了,只有我没事……直到我后来也开始高热不退……”
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都该察觉出不对劲了,周围的人一个个死去,自己却一点儿事没有,再加上郡首府守卫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惊慌失措才是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