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走出一个太监,柳行之告知了为何去请的是珍珠,带回的却是两个人。
太监进殿禀报,出来便请魏子规和珍珠入内,唯独把柳行之拦了下来。
柳行之错愕,魏子规耳力好,听到柳行之小声的旁敲侧击打探高燕皇帝召见珍珠的原因,显然柳行之只是奉命接人,其余并不知晓。只是那太监守口如瓶,只言片语都无。
魏子规和珍珠入内。
他把珍珠放下。
大殿里黑乎乎的,光线特别不好,大白日都要点蜡烛。中间还用布帘隔着,只能隐约能看到帘子后面躺着人。
魏子规是晋人,自不会向他国的君主行跪拜礼数,只是作揖以表尊敬。
高燕皇帝声音沙哑:“赐座。”
太监搬来两张椅子。
珍珠坐下,听到皇帝道:“本该在太和宫以国礼相待,只是太医叮嘱这几日不能吹风,只好委屈二位要这般见面了。”
珍珠想这样挺好的,中间隔着帘子彼此看不到脸,不知高矮胖瘦,只能听到绵软无力的声音,没那么大压力。
皇帝道:“驿馆的事朕听说了,让公主受惊了。曹修已受了惩处,也算还公主一个公道。”
珍珠客套道:“多谢皇上关心。皇上龙体不适,病中还要忧心我的事,我也真是过意不去。”
皇帝抬了抬手,太监捧着一卷文书来到魏子规和珍珠面前,珍珠心想这高燕的贵族们似乎都精通外语,可朝廷的公文总不会也用外语写。
她认不得高燕文,只能等魏子规辨认真假。
魏子规打开看,确实是割让文书,右下角还盖了玉玺。
魏子规道:“多谢皇上。”
皇帝道:“我听柳行之的形容,驸马也是聪明人。应该知你们从晋城到燕阳之所以一路平安,是因为扣着高燕两位皇子。如今这两道平安符没了,你们确定回去这一路也会平安无事么?”
魏子规道:“将两位皇子送回的条件是您愿意割让郜城,这是一开始便说好的,我大晋信守承诺,您这话是要出尔反尔么。”
皇帝道:“若是,你们能如何。”
魏子规道:“我等既是奉命要将文书带回大晋,自是不计代价,不计生死。”
短短几句,语调平平,却说出了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的感觉。
皇帝夸道:“驸马好胆色,只是不是朕要出尔反尔。摄政王一开始便不同意让出郜城,尽管朕力排众议,却难保他不会阳奉阴违。”
珍珠想是有些道理。
皇帝先是给他们分析了一番:“你们是带了人马,只是就这么些人,确定敌得过摄政王底下那些精兵强将么。”
分析完后,他提出了条件,“但如果你们答应朕一件事,这一路朕会帮你们打点好。”
珍珠想谈买卖么?交易双方强弱悬殊,和皇帝做买卖绝不会是什么公平公正的买卖,若是要他们去刺杀那摄政王怎么办。
皇帝笑道:“放心,不会是叫你们去刺杀摄政王。”
珍珠打了个冷颤,是做皇帝的都擅长猜人心么,这话接得太巧了。
魏子规问:“皇上想要我们答应什么?”
皇帝道:“柳行之告诉朕,升平公主是鲸帮帮主,对于仇忠,公主了解多少?”
珍珠眼珠子贼溜溜转了转,可不能让这皇帝知道她还听过高燕皇室丑闻,恼羞成怒怎么办:“仇老爷子身体不好,我接任帮主后,见他的次数还不足五次,并没多了解。”
皇帝道:“朕的孩子为何会流落到晋城由仇忠带大,公主真的不好奇么。”显然高燕的皇帝并不全然相信珍珠的话,他顿了顿,“罢了,公主知与不知都好,仇忠离开燕阳时拿走了朕的一样东西,朕希望公主代他还回来。”
珍珠紧张的咬了一下手指,这种该正经的时候,她脑中却不合适的冒出一句不会偷走了心吧,这样不正经的话:“是什么?”
皇帝道:“一块牌,像铁又不是铁。”
高燕皇帝给的信息很少,可珍珠一下就想到了鲸帮门令。
皇帝问:“可有印象?”
珍珠心想如果她撒谎说没印象,这个皇帝会不会觉得她没了利用价值,连宫门都不让他们出,让人布置好现场,给他们两来个意外身亡。
珍珠道:“皇上,其实这次出使本来是没我名字的,可我和驸马新婚燕尔不舍得分开偷偷跟来,我走得很匆忙,您说的那东西应该还在鲸帮。不如您先送我们回大晋,等我回到晋城给您”
快递这个词怎么翻译?
她抓了抓头:“八百里日夜兼程送来。”
皇帝道:“朕可以让你们的人带着文书平安的回到晋城,等他们去鲸帮拿到朕要的东西,再带着那东西回到燕阳来接公主和驸马,如何?”
珍珠看了看魏子规,这不是让他们做人质么。
魏子规道:“若是不答应呢?”
皇帝道:“你们依然可以把文书拿走,只是出不出得了高燕,只能看天意了。”
珍珠琢磨着自古皇帝多小气,嘴上这么说,谁知若是不顺从,他会不会暗中派人助那摄政王一臂之力联手弄死他们,正好罪名还能推给那摄政王。
珍珠重重叹气:“”她太难了,太难了呀。
回到驿馆,魏子规将文书交给于彬,开了个临时会议。
亥时回到房间,珍珠让他把门窗关好,快上床。
她把帐幔放下,把自己厚厚的外衣脱了。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太猴急”
珍珠把里衣里的东西掏了出来,衣服穿太厚实在不好拿。
魏子规的话她没听仔细:“猴什么?”
魏子规道:“没什么。”他看着她手里的门令,“你居然把它出来了。”
珍珠道:“这是我身份的象征,就跟父皇的玉玺一样。贵重物品随身携带,这是常识好么。”
珍珠拿一个粉色牌套来装鲸帮门令,牌套上点缀了粉色和白色的小花。
原来挂净珠的绳子被剪掉了,配上手工编织的中国结一起挂在牌套下,这全新的搭配,整体呈现出粉嫩粉嫩的梦幻色系。
魏子规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身份象征?”他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珍珠道:“多好看呀。”
完全满足了她的少女心。她拿起门令敲了敲,当初就觉得这东西材质奇怪,手感特别轻。
珍珠道:“你说高燕皇帝为什么会想要这个。总不至于想不开好好的皇帝不做,想混个江湖帮派的头目吧。”
可别跟她说这位高燕皇帝儿时有个梦想想做江湖大佬,临死想圆一圆梦。
魏子规道:“定是有什么秘密。”
珍珠觉得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宫里什么贵重的宝贝没有,却对这个感兴趣,看来这门令不是简单的门令。
珍珠道:“我觉得在未摸清秘密之前,这个一定不能落到高燕皇帝手上。当得了皇帝的都是心狠手辣的,六亲不认,无情无义,一肚子花花肠子。”
魏子规提醒道:“你父皇不巧也是皇上。”所以她这么说好么。
珍珠脑子灵,一下把话圆了回去:“除了我父皇之外。”
明明说好大晋给人,高燕给城。
现在这高燕皇帝却临时加条款要她给门令,才保他们全体平安。
也不是好对付的主。
要是他拿了这个也没打算放过他们,那真就是亏大发了。
珍珠道:“其实只要不影响到世界和平,不影响到你我。给他就给他了,反正我也想换个金的,比较上档次。”
魏子规知道她是说认真的,她是生怕人家不知她鲸帮财大气粗是么:“俗不俗。”
珍珠心想俗什么,用金的才能衬起她价值不菲的身价:“就怕这个门令藏着什么能影响到国际局势的东西。”
珍珠研究了一下令牌,看能不能掰开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了,随手扔到了被子上:“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仇老爷子就不会给我了,该是留给王乾荪。”
魏子规知她还在生气仇老爷子算计她保王乾荪的事:“这是鲸帮帮主的信物,你是帮主,不给你给谁。或者老爷子觉得这东西给你比给王乾荪适合,就如同帮主之位。”
珍珠抱怨道:“得了吧,他就想给他的鲸帮,尤其给王乾荪找个任劳任怨,诚实可靠,还爱岗敬业的保姆加保镖照顾帮中的老弱病残孕。”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会夸自己。”
珍珠气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要是老爷子还活着,我肯定当着他面扔了这门令,大大声说一句我不干了。我做个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公主不好么。非要自贱做牛做马。”
魏子规道:“你舍得?要我算算一年不到你从鲸帮捞了多少银子么?”
他竖了五根手指。
珍珠握住他的手指,她的私房钱还有隐私可言么:“少爷,你知道么你有时真的很讨厌,我说什么你都要抬杠,你这种的就叫杠精。”
魏子规道:“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胡说,她哪有像他这么讨厌,珍珠盘腿,叹:“以为能回家了,谁曾想要留在高燕做人质了。”
魏子规拉过她的手:“还有我呢。”
珍珠烦恼道:“东西就在我身上,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东西交出去,那拿什么来换我们?要是能做个假的就好了,可这不知是什么材质。”
魏子规道:“先把文书送回晋城,随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珍珠点头,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