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被烧了十一间房子，没了六个妃嫔，近两百的宫女侍卫被残杀，共抓住七十多个作乱之人，皆已是开不了口的死人。

这些死人，有的是宫女，有一个是妃嫔，还有一拨男男女女暂不知身份。

赵宥和肖太后果然是母子，生气得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一会黑一会青，身边的太监宫女们连呼吸都要数着节奏慢慢来。

柳仙儿也死了，被抬到这一波人中间。

肖太后浑身阴冷：“哼，我儿刚砍了别人的手，就有人替他到皇宫里出头，皇上颜面何存？”

柳仙儿临死之前的遗言是故意暴露崔筠指使的，要么就是她诬赖，要么就是崔筠铁了心与他作对。

地上躺着的尸体，还有一具是赵宥熟悉的——顾将军。顾将军曾是军中将领，赵宥在军中多年，见过他一两面，只是后来逃出了军营，一直没被朝廷抓住。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到皇宫作乱的人，肯定不是一方势力。女刺客多和崔筠有关，男刺客多和稼穑王有关。

“查！给朕把这些人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

“宣！宣稼穑王妃入宫！”

赵邕还未从昏迷中醒来，赵宥就急召稼穑王妃进宫。

看着崔筠长公主两日两夜未合眼，小环不放心：“你，能不去吗？”

小环这次没用敬称。

“必须去，”崔筠一想到要见到赵宥，由下而上地恶心想吐，“必须去。”

原以为会是失魂落魄地踏进皇宫，没想到越是靠近赵宥，崔筠的脚步更坚定了一些，脸上神光也更犀利，甚至还多了许多与她那张脸违和的凶狠。

赵宥预设了许多种见崔筠该有的表情，即使是说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也还是带着喜悦的：“柳仙儿死了。”

稼穑王府上上下下都为赵邕忙得团团转，就连崔筠对昨夜皇帝遇刺的事儿一概不晓。

万根细针直往崔筠心尖上插。

“是朕亲手杀的，”赵宥为了多让崔筠与自己多说一句话，逼人太甚，“今日午时，东市再斩首。”

死了再死，得有多决绝。

东市斩首的决定是赵宥就在方才的一瞬，临时决定的。他曾想让大夫救柳仙儿，或许可以让她和崔筠的仇恨没有那么深。

事已定局，恨总比一点恨意都没有要好。

“为何呀？”她声音低沉、卖力、嘶哑，锥心之痛遍布全身，她的腿伤加剧，一股子腥气从裙子里漫开。

崔筠特地换了玄色的裙，黑色的液体黏着在衣物上，她只觉得不习惯。至于痛感，全身都是，何在乎腿上的那一点点切肤之痛。

“朕曾视她为知音、红颜，吃的喝的穿的，样样不曾少她一分一毫，她却转头要取朕的命，该杀否？”

疯子，变态！杀父、杀亲、杀友，赵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崔筠刚好瞥见木桩上挂着那柄剑，上面的残血未尽，不知道是赵邕的还是柳仙儿的。

与畜生讲道理，还是她太单纯了。崔筠努力让自己似乎是在发笑：“污了刀剑，不好。”

赵宥也闻到了腥，幻以为是柳仙儿和赵邕的，脑子突然兴奋，开始胡言乱语：“朕就知道，你也和朕想的一般，是他们该杀。是赵希、赵邕、柳仙儿叛朕在先……”

赵宥不自觉向前一步，要靠近崔筠，崔筠摇摇晃晃往后退一步。

“不，我的意思是，刀剑在你手里，污了它们的清白。”

赵宥楞在原地：“你对朕有误会。”

“上次我已说得明明白白，从此与你再不相见。我现在以麟国策安长公主的身份告诉你，我与夫君稼穑王，同生共死，一伤俱损！”

“同生共死，一伤俱损，呵呵，一伤俱损。”赵宥这才看见崔筠的腿似乎受了伤的。

崔筠替他解谜：“割肉补肉。”

“八弟私下豢养民兵，这原是杀头的罪，是朕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吗？”崔筠音色不稳，浑身颤抖，“断人一手，绝人子嗣，这叫网开一面吗？”

赵宥也曾为自己干的这些缺德事恶心过，他在根儿上伤了赵邕，无异把他视为最低等的太监。虽然不是真的和太监一样，这也比那些任何一个做了太监都更要屈辱。赵邕是皇室，全天下都将知道他从此再无生育之能力。

自己恶心自己是短暂的，自己叹服自己才是长久的。赵宥很快就又觉得自己确实太“心慈手软”。

“筠儿，朕不希望为你做的太多，你要适可而止。”赵宥甩开长袖，转身背对崔筠。

赵宥讨厌自己的卑微和讨好。

“麒国皇上有必要为麟国策安长公主和麟国驸马准备送别使团，本公主决定带驸马归国，”阿皇答应过崔筠，儿当归即归，倾国之力以相护，“急不容缓。”

崔筠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仅她要走，还要带赵邕离开。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尹怀温在前线一胜再胜，你麟国何来的资格跟朕谈条件？更何况……”

“筠儿，别闹了，”赵宥还是想再争取一下，“麟国有叛徒，你以为母后不知道那些鬼眼在岚宁城的势力吗？哪怕朕肯，太后也不可能放你回去的。”

赵宥撒谎的时候，就像是喝水一样泰然。他不知道鬼眼，并知道肖太后也不知道鬼眼，如此说，只是打了一场心理战。

崔筠信了。柳仙儿一定是死了，不然赵宥不会平白无故说起她。连柳仙儿姐姐都死了，那岚宁城的鬼眼势力，一定出了问题。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了，三四年来甚至十多年来所做的努力是在这一瞬间崩塌的。

柳仙儿在决定死在麒国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只想让崔筠长公主赶紧离开麒国，让她不要再为了儿女之情而放弃了影子和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努力。

崔筠不仅为了赵邕威胁赵宥，和他起了正面冲突，还打算做最差的打算——和柳仙儿一样，把命留在麒国。

如若走不了，就一定会被赵宥再侮辱，既如此，不如舍身全节。

她暂时还不能凭赵宥几句话就彻底乱了阵脚，还得核实。

“别拦本公主！”

崔筠和赵宥在两国层面上正式撕破了脸皮，算是给赵邕小出了一口恶气。

看着她带着伤，赵宥只好下手打晕了崔筠。

没有命人把她送回稼穑王府，而是带着她往清宁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