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内有一个叫纸花的宫女是会医术的,为了不让不该出去的人到处乱跑,赵宥特地安排纸花在轩辕蓁蓁身边照顾炀儿。
赵宥和轩辕蓁蓁像两根桩子立在寝殿之外,纸花正在给崔筠处理腿上的伤口。
轩辕蓁蓁想起那个正躺在自己床上的可怜人,傻傻发笑。
“你笑什么?”赵宥话语里像是带了刀子,区区四个字,透着冰冷,让人刺骨。
赵宥不看轩辕蓁蓁,轩辕蓁蓁也不看赵宥。
原本轩辕蓁蓁已经被关进了冷宫,是赵炀听宫女闲谈,知道母后被关起来了,哭着闹着要离开龟鹤宫。
那小子,脾气大得很。肖太后打了他一巴掌,他就咬了肖太后一口,咬得老太太手背上露了好几个窟窿眼。
赵炀那两个大眼睛瞪得跟青蛙似的,右边眼睛还积了指甲盖儿那么大的血团:“老妖婆,放我回去。墙外都是坏人!”
赵宥正来请安,对“老妖婆”三个字甚为满意,找了个借口就把赵炀从太后那儿接回清宁宫了。
肖太后没了曹家,有气没实力,只能憋着。
想着给赵炀找个得体的妃子带着,这小子不干,只躲在清宁宫不出来。早上天亮的时候就起床,晚上天黑的时候就睡觉,从早到晚坐在台阶坎上等啊等,非要等母亲回来。
纸花满手是血地从屋内出来:“皇上。”
“妾笑自己。”轩辕蓁蓁兀自下了台阶,往炀儿住的小庭院去了。比起屋内那个半死不活的,她更珍惜正在呼呼安睡的儿子。
纸花和轩辕蓁蓁都知趣离开,赵宥推门进了屋。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看着崔筠白如乳玉的脸,发起了呆。
“北国公主可助皇子成心中之事。”
——
“是她吗?这个……小女孩。只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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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反正好歹是个公主,又不是歪瓜裂枣,给我们皇子做做妾室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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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好!”
“末将,长得不显老吧?”
——
“肖大哥的救命之恩,筠儿无以为报,若以身相许,可否?”
——
“这是麟国长公主,金贵着呢,不许磕着碰着,更不许言辞诋毁,眉目鄙夷。”
“尔妻,自贵!”
——
“山间明月,竹下清风。卿与我,日日如是!”
——
“你说,十个百个朕都答应你。”
“如能不见,生死不照面。”
——
“为何呀?”
……
赵宥和崔筠的记忆还得从两人未见面时就要说起。漠烟师傅明明告诉过自己,她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明明不牺牲她,自己也会是麒国江山的主人。
醍醐灌顶一般,赵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脑子里都是崔筠长公主,不再是漠烟师傅。
赵宥感激的是漠烟师傅的恩情,真正牵挂的人还是麟国长公主。
六岁时,静州匆匆一面,那时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她曾那么顽皮地叫过自己“叔叔”、“肖大哥”……也狠心发誓与自己两不相见。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那道坎,到底是因何越变越宽?赵宥想不明白。
赵宥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一根手指放进崔筠的微微蜷曲的掌内,感受着久违了好几世的温度。
草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让赵宥觉得胸膛郁结着一股难受之气。
对,要不是因为八弟,要不是他赵邕横刀夺爱,事情一定不会发展成这个这样的。
天快亮的时候,崔筠在疼痛感中苏醒过来。
守在她面前的是一大一小的人,大的那个穿着朴素,小的那个也是衣衫简单。
“这是我儿子,叫赵炀。”轩辕蓁蓁牵着赵炀,脸上带着笑。
那笑容柔和温暖。
“小朋友,你好。”崔筠看着孩子锃亮的眼睛,心生欢喜,强撑着一口气与他说话。
“姐姐,你就住在我们清宁宫,保证不让外面的人欺负你。”赵炀凌然正气,说要保护崔筠。
原来此处是清宁宫。崔筠以陌生、诧异的眼光看着轩辕蓁蓁,她不知道轩辕蓁蓁有孩子,更难相信轩辕蓁蓁的孩子是这么善良可爱的。
“我儿子是不是很乖?”轩辕蓁蓁满脸骄傲自豪。
崔筠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默认着点点头。
“我如今无名无分,没法派人送你回稼穑王府。不过他找的人,就在清宁宫外头。”
他,指的是赵宥。
“母妃,”赵炀疑惑地拽起轩辕蓁蓁的胳膊,“您不是要跟这位姐姐说对不起的吗?您不是说你以前待她不好吗?”
轩辕蓁蓁宠溺地摸着赵炀的小辫子:“对呀。”
轩辕蓁蓁突然跪在崔筠面前:“对不起。”
没法原谅。就移王爹爹之死这一样,崔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她也没资格说原谅还是不原谅。
“姐姐,你不能原谅我的母妃吗?”
“小朋友,送我出去好不好?”
崔筠出了清宁宫,一路上想了很多。轩辕蓁蓁和赵炀的行为之异,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了。
南攸宁醒来过后,就得知皇宫出了事,等他赶到东市的时候,只剩了一滩血河。
他只好找到了崔筠长公主,交代了鬼眼的一切现况。
好在不是因为内鬼,但也不可不防。
崔筠给了南攸宁一封亲笔书信,让他去找麟国五公子。
“放心,仙儿姐姐的尸身,我给你收回来。”崔筠怕他不肯走。
“属下已经找到了。”
南攸宁轻功好,又逢抓了不少官员的把柄,情急中还能智取回柳仙儿尸身,可见其魄力。
因不忍看柳仙儿惨状,南攸宁已经将她火化了。
“属下还没去她的故乡,她也常说那是她魂归之所,我便去看看!”南攸宁不愿让长公主为难,也打算立马启程。
崔筠之所以让南攸宁去找崔算,是因为她曾把花宅的钥匙交给了五弟,柳仙儿最想回的地方,肯定是花宅。
崔筠对她有愧。柳仙儿练的还颜功,最是反天纲人常。崔筠猜到花坊主人的死肯定跟柳仙儿练功有关。
花间主人练成此功时,花坊主人一夜白头,柳仙儿练成此功时,花坊主人骤逢殒命。花家主人乃是以寿换寿。柳仙儿死,自此还颜功,永绝于世。
拿生命追随自己的人,崔筠却不能好好保护她们。她早该猜到花宅的草木荒颓之象应是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