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可以这样么。
不是厌烦长辈们的做事,她只是有时候,也想任性一下。
不要那样事事管她于身后。
她有自己的判断。
即使她才十三岁。
言曌是那样沉闷迷茫的孩子。
灰败的童年,苍白的少年。
是哪里来的灯啊,忽然给她的苍白填上一快温暖的颜色。
她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说谢谢?
还是……
面前的男生又张了口,沉稳而带着使人信服的力量:
“可你得保护自己。你还有伤,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让伤后二次受伤。”
言曌怔在原地,没有一时回他。
她在绞尽脑汁地想,说什么好。
可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成了一个小兽呜咽着强做镇定似的“嗯。”
嗯。我知道了。
嗯。谢谢你。
嗯……
嬴策只得到了一个嗯,本有些怅然。可当他看清面前女孩藏在帽檐下闷着的半张脸。
紧紧抿住的嘴唇。
有些泛红的鼻尖。
和,紧紧抓住双肩包背带的手。
他蓦地,弯了嘴角。
日月同升侧照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言瞾。
像一只默默收起爪牙的小老虎。
毛茸茸的头闷下,等着别人来摸一摸。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软的无可救药。好像已经不是那个骄傲又冷漠的他。
又或许他的骄傲,不及言曌万分之一的重要。
没有人知道,嬴策有多想告诉言曌:
你是风过留痕,你是夜上星辰。
你是月色动人,你是我喜欢的人。
言曌,我喜欢你。
十五岁的嬴策喜欢十三岁的言瞾,二十五岁的嬴策爱着二十三岁的言瞾。
从过去到未来,从以前到现在。
溯回的时空是他们的引路人,逝去的时光是他们的见证者。
他想,梦境是上天给的一个契机,提前告诉他对言曌的感情,让他抓紧机会,好好在一起。
……
喜欢的人就在面前,可他却只能将波涛汹涌的感情藏在心间。
无言。
面对十三岁的言曌,嬴策不能说什么。
她还小。
2013年,国土的少年群体里还没有流行养成一词。
但嬴策开始了实践计划。
老婆,还是一起长大的好。
或许嬴策不知道,这也是言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
习以为常的淡漠蓦然间就这样被击垮了一块。
坐在曹伯的车上,她默默地想。
嬴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初中三年,他们从无交集。
言曌从没思索过她的未来里会有谁。
但是她知道肯定没有嬴策,没有沈从璟。没有现在所遇的一干人一干事。
可只是一个暑假过去,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嬴策突兀地闯进她的世界。
她关上门,他就跳进窗。
她关上窗,他于是强行打了一个洞。
自顾自地,非要缠着她。
她其实很厌烦,很想甩开他。
为什么总想凑上来?为什么总想触碰她?
很恶心。
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这样频频触犯他底线的人。
可也许是因为是第一个,她不知道怎样处理。
索性,就不去理会了。
不要企图管束她。
言曌总这么想。
她曾羡慕无人知晓的山野中的那些小溪。自顾自地流着,从山上,到山下。
也许流进江河,也许汇入大海。
没人在意它们的流向。
它们是长是宽,是大是小,都是自己的。
独自野蛮而肆意地生长,扩大,流逝。
那是多美好的事。
她爱她的家人,爱言家宅子中的一草一木。
可她的一颗心脏总是如此疲惫不堪。
这不是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
大人总会说:孩子能烦什么?
可是孩子的烦恼,有时候,也真的很多。
言曌啊,其实也难以叙述自己在烦些什么。
…兴许只是厌世吧。
她忽的想起幼时的那段时光。
无人照料的幼童穿着泥泞破烂的衣裳,蹒跚地在野地里爬行。
他们以为她很小,所以记不得。
可她记得如此清晰。
野狗的嚎叫,乌鸦的啼鸣。
朝朝暮暮。
可是只有朝朝,没有暮暮。所谓朝暮,不过是人可笑的念想。
……
言曌真的,发自内心地不喜欢这个世界。
陌生人的生与死,爱与恨,和她有什么关系?
“呕……”言曌连忙捂住嘴,将腹间翻涌的恶心一再压下。
她冷了脸。
满腹恶臭的蛆,不值得她记住。
她会强大。她会让言美人骄傲,会让言家都感到自豪。
她叫言曌。等到她长大……她会让那些树根底下蠕动的丑恶蛆虫,死的干干净净。
来日方长。
……
可也许嬴策……是特殊的。不知怎地,她灰败冷寂的心脏,突然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捧进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