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在拱门外站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进出的人,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昆桦……昆桦……昆桦……”才进入院中,屋子里就传来一群女孩子的起哄声,叶轻飘和苏桂赶紧手拉手猫着腰一阵小跑到窗户底下抬头往里看去。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和一群手抱在胸前极为不满的男孩子中叶轻飘和苏桂一眼就找到了阿暮,一个看似很文静、眼睛里透露着倔强的姑娘。所有姑娘都在喊一个名字,唯独她。
“好啦,那就昆桦了!昆桦你坐到这里来……”那个看似夫子的人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
“这……”之前大家在街上看到的长得和更云一模一样的少年站起来,似乎有些为难,毕竟那可是夫子的位置。
“来来来……”
夫子的手都快摇摆成波浪了,底下的姑娘们又是一阵起哄,那个昆桦才从书桌边站起来朝屋子中央走去,没走几步呢他又回来把一卷书带上。
他往那里一坐,底下的姑娘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全部眼巴巴地盯着她,恨不能眼睛长到他身上去。那些男孩子一个个咬牙切齿,手里的墨锭子都快杵断了。
“嗯……呃哼呃哼……”夫子背手走一圈,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想法子暗示,那些女孩子这才开始装模做样地研着墨。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都长一个样子,这个叫昆桦的巴不得把那些姑娘的魂都勾走了,而我……”更云指着自己“却是这个待遇……”更云朝屋子里那位从始至终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坐下之后就一心扑在书上的昆桦看了一眼:“去,装斯文,好歹也假装脸红一下咯,真是看着不顺眼,欠揍!”
四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牢骚满腹的更云,实在不懂他为什么不满。
“我们可以进去看的。”这时候寸言提醒大家。
“真的!”对半信半疑的伙伴们,寸言很是肯定地说道:“我想他们看不见我们,而我们也不会打扰到他们。”
画什么画呀!简直了,那些姑娘要不就是半天没磨出一点墨,要不就是笔在画纸上都快杵成刷子了,再或者就是笔反过来在脸上染出一圈黑而笔头在纸上定着一直没动过。
那些男孩子倒是画了,且甚是用心,画得咬牙切齿,握笔的手骨头嘎吱直响,只不过笔下千奇百怪:蒜头鼻、蚂蚁腿、狗熊肚子、蛤蟆嘴……各种丑化那个昆桦的。
作为五人最熟悉的人,阿暮的必看不可。大家甚至看了她的整个作画过程:观察入微、一丝不苟,即便是只对待一根头发丝。
“哼,你们以为她看他比其他姑娘看得少吗?”伙伴们都另眼相看的阿暮更云却毫不留情面:“他被她看掉的最多!”
这倒是句大实话,其他姑娘充其量是囫囵吞枣看了个过瘾,这个阿暮可是把昆桦全身上下一通细看研究,否则怎么能画得如此灵动形象。
不管姑娘还是小伙,大家安静地自个儿看够又开始小声讨论起来的时候,阿暮反而拄着下巴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昆桦,在对方察觉有些不对抬眼朝这边仅仅只是抡了一下眼皮子时她又紧张地收回目光再不朝那边多看半眼。
“我们出去吧,其他地方再去看一看。”卷堆跟伙伴们提议。
几人刚走到门口,脚都还没迈出去呢,突觉有些不对,仔细一看发现竟身处大路上。再四下一环顾,哪有什么教书的先生、画画的姑娘小伙儿?
“阿暮阿暮……”一群正在路边玩耍的孩子突然停了下来一起朝着叶轻飘他们这个方向边跑边喊道。
随着从身边经过并朝他们身后奔去的孩子,叶轻飘他们看到阿暮和一群年龄相当的姑娘正手挽着手朝这边走来。姑娘们昂首阔步,个个充满了青春活力。
“阿暮,我们来玩编花篮嘛!”一群小孩子把一群大孩子拦住了,极力邀请。
“不了,阿暮还要赶紧回阿婆家去,一大堆功课等着做呢!”姑娘们绕开小孩子们朝前走去。
“嗨,栀子。”
刚告别小娃娃们,迎面又走来那群少年,其中几个跟这边的一个姑娘打着招呼。那个叫栀子的姑娘是阿暮她们当中长得最好看的。
阿暮抬头朝那群少年看过去,恰巧大家都在看她们这边。其实她是去看昆桦的,既然大家都在相互看,她也就没有什么好偷偷摸摸地。她大胆看过去,那边的昆桦也在大胆地看过来,只不过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在看她。
毕竟自己那么普通!——
刚感受到阿暮的这个想法,叶轻飘他们也有些诧异。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个阿暮可不普通,所以他们感受到的是阿暮内心想的。
“阿暮!”两队人刚错开,有人又喊道:“咱们是同乡,学业快结束了,我们要不要约着一起回家呀!”其中的一个少年说道。
“哦……”男孩子们立马跟着起哄。阿暮头一沉,跟着姑娘们快速离开了。
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自认为已经是大人的叶轻飘他们咬着嘴皮子一笑转身刚欲走,却发现面前是一排书桌,抬头一看……呃……又回到书院的那间学堂里了。
这次这间屋子里只有阿暮一个人,五人走到她身后,她正在摹写一张山水图,甚是认真,完成得也很好,和书桌另一边展开的那张画作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纸张透露的年代外。
眼看只差寥寥几笔,阿暮画得双臂屈着往后拉了一下骨头,才拉到一半呢,门外就响起脚步声,阿暮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又俯身在那张画上,她的眼角余光告诉他进来的是昆桦。
对于屋子里有人,那个昆桦似乎也没有想到,因为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判断这似乎是一个清晨。
从阿暮身边经过的时候,昆桦有意看了一眼阿暮的画,然后回到自己的书桌旁准备笔墨纸张。
明明三五笔就结束了,可是阿暮始终无法下手,犹犹豫豫在那里折腾了半天,脑袋晃荡得要是里面同时有水和面的话,早已成浆糊了。
她花了很大气力才完成那几笔,但看她的神色似乎是败笔,她深叹一口气,随便收拾了桌子,任那副画坏的画摆在那里提着包离开了。
想说看看那个昆桦画的是什么,也想看看他会不会过来查看阿暮的画,可根本没有“怎么”一说,叶轻飘他们就已经置身于大路上了,他们甚至完全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挪动过半步。
“阿暮,老师说雨后的新荷还是你那个颜色最贴切,你教教我们呗!”还是上次在大路上遇见的那个自称是阿暮老乡的少年,还是一群少女和一群少年郎对面相遇,还是一群人里叶轻飘他们都只关注昆桦。当然他们也都看见阿暮傲娇的眼神里貌似没把那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看进眼里,实则心底接收到的都是昆桦沉默神秘的信号。
“嘿,我们去画踞霞巍嘛,现在正当时。”少女群中有人朝已经对面走过的少年建议。
“阿暮去,我就去。”还是那个老乡。
“昆桦,你去不去?”阿暮这边有人问道,除她之外也还有两个姑娘用同样渴望的眼神等待着答案。
“去嘛,去嘛!”
“嗯……”
“阿暮,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走,一起!”又是那个老乡。
这边还没准备好怎么回答的阿暮,那边还在犹豫的昆桦,问题好像就纠结在他俩身上了,大家一阵起哄。
然而,问题还没个结果呢,叶轻飘他们又被动地转阵到了书院。
“阿暮!”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老乡和昆桦这般要好了,大家都在安静地练字、背书,只有他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喊着阿暮的名字。喊几声没应答,他干脆直接用笔头戳戳坐在前面一排的阿暮。
“嘿嘿,没什么,就是叫叫你。”当阿暮回头时,他又嬉皮笑脸地说道。
阿暮还没写几行字呢,后面的老乡又开始作妖,她皱紧了眉头往后把脑袋甩过去时恰好碰上昆桦抬头看她的目光。
目光短暂地交汇,两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竟忘了要怎么避开。半晌,阿暮红着脸转回脑袋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写字。
“阿暮!”如此安静的学堂,叶轻飘他们却听见身后有人唤道。待他们一回头,大家已经置身于村口牌坊边的枣树下。
阿暮似乎是从别处赶来,那个唤她的姑娘忙不迭地迎上去。
“阿暮!”
“薄倏,一年不见,你胖了!”
“阿暮……”后者撒起娇来。
薄倏!五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之前不觉得,现在两位姑娘挽着手朝他们这边走来。大家才发现她确实和薄倏婶儿长得有几分相似。毕竟薄倏婶儿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而眼前这位还是个少女。
“大家都回来了吗?”阿暮边走边问,有些激动。
“只有一小半吧,昆桦就没有回来!”阿暮急匆匆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薄倏的话似乎给了她些打击。
“不是说回去后就不再回吗,为什么想通了呢?”薄倏还在问。
嗯……
失魂的阿暮连薄倏问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何况是回答了。
叶轻飘他们随着突然慢下来的阿暮一直往前走着,倒不是他们没处可去,而是他们发现“去哪”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你确定你真的不是那个昆桦,也不认识这个阿暮吗?”这个问题大家很早就想问了,因为他俩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当然不是,没听见吗?我们名字都不一样。”更云回答得很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