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王田生所说,没办法找郎中给儿子看病,他就自己进山采药,死马当活马医。
在采药的过程中,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响动,回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披散着,像个乞丐。
原来是师父在树上睡觉,一个翻身不小心摔下来了。
闲聊之际,王田生得知师父有治病救人的技术,便向他讲述自己儿子的病情。
没有意外,师父也提出要亲眼见过他儿子才可以对症下药。王田生拒绝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看到他两个儿子的真面目的。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但师父却说还有另一种方法,不用和他孩子面对面。
悬丝诊脉!
“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王田生喜极而泣,跪地一拜。
就这样,师父跟着王田生进了他家,和他两个儿子隔着一道不透明的草帘子。
王田生紧张地站在旁边,看着师父从怀里掏出一根泛着银光的细丝。
“这是什么?”王田生从来没见过这种会发光的细丝。
“树的经脉,只有活了百年的树才有。”师父让他把细丝的另一头系在他儿子手腕上。
王田生照做,他只系在大儿子王一的手腕上,然后对孩子们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两孩子很乖巧地点点头,都很安静。
几分钟过去了,师父捏着细丝的这一头,迟迟没有说话。
王田生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打扰他。
“你的儿子们多大了?”良久,师父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王田生听到一个“们”字,猛地站起来,浑身发抖。
“字面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儿子们的身体连在一起,恐怕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带着他们住在这山里。”师父解释道。
“胡说,我儿子……”王田生想要反驳,却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
他没有感到害怕或恐惧,他没有把他儿子当成怪物。
“求求您救救我儿子们吧!”王田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跪下一边磕头。
头撞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师父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两个孩子共用一具身体,共用一颗心脏,也共用一套生命系统。
他们才4岁,已经出现了身体虚弱的现象,一颗心脏是没办法同时为两具身躯服务的。
用不了半年,这两个孩子必死无疑,实际上能养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不容易了。
“求您救救我儿!求您救救我儿!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王田生使劲磕头,声音撕心裂肺。
“行了,再磕下去我还要再救个你。”师父见他额头都出血了,便开口拦住他,“不过你是个成年人,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要想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
“你什么意思?”王田生问道。
“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师父淡淡地说道。
后来,师父连夜磨制了药,只需要给其中一个孩子喝下去,另一个孩子就会在两个月内死去,他的身体也会逐渐被活下来的孩子消化掉。
第二日,师父把药给了王田生,换了两个馒头,就离开了。
“后来呢?”我听得入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来哪个孩子活下来了。
“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兄弟分开,就把药给扔了。”王田生揉着后脑勺,虽然脸上笑眯眯的,但眼里有泪水渗出。
他其实谁也舍不得吧,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
师父貌似很懂他的决定,在一旁微微点头。
他见我一脸疑问,便说道:“无论哪个死去,活下来那个也会带着自责和悲痛生活一辈子吧。另外,他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是选择而已。”
“切,师父,你当初把药给了就走,是不是怕他让你做决定啊?”我问道。
“恭喜你,猜对了。”师父哈哈一笑,又看着王田生,说道,“如果是我,我也没法选择,所以我佩服你的勇气,也不觉得你有做错什么,他们从生到死都互相陪伴着,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谢谢你。”王田生笑中带泪,注视着师父的眼睛,哽咽道,“谢谢你啊。”
后来师父和王田生继续闲聊,他是定居在这里的人,很想听师父讲他这一路的奇闻趣事,师父也破天荒地话多了起来。
平日里留宿,师父从不和屋主人说太多话,今天实属奇怪。
当晚,我们在王田生家里住下来,就住在他儿子以前睡觉的地方。
这个茅草屋有三间屋子,中间的算是正厅,正厅两边是用草帘子隔起来的小屋子,一间我和师父睡,一间王田生自己睡。
基本上师父晚上都不睡觉,他都打坐,用他的话来说,入定之后的状态,比睡觉要舒服很多,而且能更好的恢复精力。
有时候睡觉要做梦,反而休息不好。
趁着他开始打坐的功夫,我偷摸遛出去,心里还惦记着抓野兔的事。
不过刚走出茅草屋,我就看到王田生的身影在不远处,他顺着崎岖的山路,很快就钻进了林子,不见踪影了。
莫非是起夜?
不对,他连灯火都不带,不怕不小心摔下山去吗?我有点不放心,就跟了上去。
但是很奇怪,我走到他刚刚钻进林子的地方,就发现眼前杂草丛生,连路都没有了,他人也不见了。
次日,师父喊我起床,我一睁眼就闻见一股香味,原来是王田生已经给我们准备的饭菜。
馒头和炒鸡蛋,都是他家母鸡刚下的,特别新鲜。
“太好吃了!”我狼吞虎咽,总算能见到油腥了。
“你们真的不多待一段时间吗?儿子们死后,这里也就我一个人住。”王田生表情有些没落。
“你这里太舒服了,停下来可就舍不得再走了。”师父对他道谢,然后提醒我吃快点。
之后王田生又给我一个包袱,里面装着鸡蛋和红薯,我感动坏了。
“这个就当作答谢礼吧。”师父拿出一个完好无损绿色的簪子。
是昨晚王田生聊到他媳妇的时候拿出来的,是她媳妇生前戴的,本来已经被他弄断了,也不知道怎么修,就一直在正厅放着。
“你是怎么修好的?”王田生万分感动,捧在手心里如获珍宝。
对他来讲,这跟簪子就像她媳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