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上，只差最后一笔就能画出墨火，我再三犹豫，耳边是李叔的哭嚎。

“我可以帮你，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说道。

“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李叔急忙表态。

“不到最后一刻，你千万不能放弃活着。”我望着一个一心寻死的人，给了他一个难题。

“我答应！只要能让她们不再受苦，我什么都答应。”这个男人跪在地上，为了他心爱的人什么都答应。

我画出墨火，引燃到他妻女的身上，大火吞噬了她们的身体，火光白亮，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跳动的火焰中，女人微微转过头来，面如死灰的脸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我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谢谢……”

回到屋子的时候，师父已经回去了，他和山海在吃饭，给我留了饭，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对妻女的模样一直在我脑海浮现，如果我再坚持一下，回来找师父，说不定她们还有救？

这么看来，是我杀了她们啊……

我用手捂着脸，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直到师父走过来，用手敲了敲我的头，我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着凉了吗？”他用手背摸我的额头。

“师父，我杀人了……”哇的一声，我就哭了。

事情的经过，我一五一十告诉了师父，他听后表情一直很平淡，也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越长大，就会越明白，很多事情都没有对错，只有选择。”师父对我说，“我不认为你做错了，让一对母女解脱，不再忍受痛苦，这也是善举。”

“可是……”我说不出话来，内心只有自责和后悔。

“有时候人活着不一定就是好的，我曾见过一个年过旬的老人，浑身是病，每天忍受痛苦煎熬。可他死前那一刻是笑的，死亡给了他远离病痛的机会，对他来说是解脱。”师父继续开导我。

“让我再想想。”我一时半会儿还不理解。

“对了，今晚我还要进山一趟，这里就你负责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师父说道，“你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师父，情况很严重吗？”我问他。

“稍微有些棘手，但还没那么糟，这次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你放心吧。”

“哦。”

夜里，师父离开之前和李叔单独说了些什么。

墨火的火光跳动着，山海的脸上忽明忽暗，表情十分落寞。

“何安，你会怪我吗？”他把头转过来，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会。”我其实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师父分离，你有什么样的打算？”山海又问我。

“不会有这种想法，师父是不会离开我的。”我摇摇头，心里异常坚定。

必须要坚定这种想法，因为如果师父离开我了，我一个人没法活下去的。

“万一呢，就算没有其他意外，他总有一天会生老病死，到时候不照样离开你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山海对这件事很执着。

“不会的，你别再问了。”我心里忽然很烦躁。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陪着你的。”山海说完这句话就进了里屋。

我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全，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个夜晚格外漫长，一直到半夜我都没有等来师父。

这种强烈的不安促使我悄悄起床，拿好卷轴和画笔，决定去山里找师父。

当我从包袱里掏出罗盘时，上面的指针正在疯狂旋转，这表示周围有异常情况，我更加确定师父出事了！

进山的路不好走，空气中弥漫着树木腐烂、死水恶臭自己动物尸体的味道，我走一步晕一会儿，走走停停，没过多久便满身是汗。

就这样瞎转我是找不到师父的，我在卷轴上画了几只鸟，注入灵力让它们飞起来，向四面方飞去。

一旦看见师父的身影，它们会马上下来给我报告，这样找起来效率会更好一点。

我继续在山里转悠，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

“何安……”

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急忙寻着声音的方向找去，看到了气喘吁吁上山的山海。

“你跟来干什么？”我埋怨他，“这里这么危险，你身体又弱，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不放心你。”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说不出话来，这小子对我的态度一百十度大转变，先前对我爱搭不理，现在又这么会说话，难免让我觉得别扭。

“回去吧。”山海拉着我，想下山。

“找不到师父，我是不会下山的。”我意已决，甩开他的手，对他很严肃地说道，“要么你自己下山，要么你跟着，不许捣乱。”

山海紧紧拽着我的胳膊，不再说话，我只好带着他一起走。

没过多久，一声鸟鸣，我知道找到了！

跟着那只鸟，我和山海走到林子里比较深的地方，在一片空旷的地上，我看到了一块黑色的物体。

那是师父的卷轴！我的心一紧，一着急就扯开嗓子大喊师父。

“别喊！”山海踮着脚捂住我的嘴，神情惊慌不安。

“怎么了？”我实在着急，没功夫跟他浪费时间，就甩掉他继续喊师父。

可我的嘴还没张开，忽然感觉后背鸡皮疙瘩起来了，有什么东西在身后，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我猛地转身，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树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还在，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能感觉头发都要炸开。

再看山海，他满脸是汗，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树林，眼里全是血丝。

我碰了碰山海的胳膊，他冲我很凶地吼了一声，而且表情呲牙咧嘴的，吓了我一大跳。

他继续注视着那片黑林子，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整个人极度紧张。

山海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呆呆地望着前方，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爬满全身，胯下一阵尿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