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你究竟想干什么?”沈洲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爹爹,这后位真的不能在拖了。我们这位刚刚登基的新帝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国都中的妇人们,不能没有皇后了。”沈灵说着就跪了下来。
“以前,虽然总打仗,但有太后娘娘统管后宫和各望族的内眷,日子虽艰难,但过着也算顺遂。如今边境战事已平,新帝和文武百官负责整顿朝纲,快一年的时间,也算有些成绩。但太后娘娘离世,太皇太后年纪又大了,圣上把后宫诸事和我们这些后宅妇人都交托给殷贤妃,进而也就是交在了殷家手上,这殷家,父亲是知道的,若这后位在不定,这满国都的妇人,怕是没有活路了。”说着,沈灵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殷家,我是知道的,可你妹妹,你妹妹怎么担当的起,你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沈洲急的直跳脚。
“父亲不知道妹妹,我是知道的。”沈灵说着擦了擦眼泪。
“你知道什么,这位殷贤妃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妹妹这个身子,又常年都不在国都里,连皇宫内院的规矩都未必记得全,你让她去当皇后,这是要死人的。”沈洲也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急得背过了身去。
“妹妹,也这么想吗?”沈灵突然抬头,眼睛里有太多的不安。
她对这个妹妹,知道的实在太少,她自幼寒毒侵体,一直被祖母领着四处求医。
她只知道沈淑八岁那年,有个郎中说,这姑娘活不过十二岁,到了十二岁,又有郎中说妹妹活不过十六岁,现她这位妹妹也已过完了十六岁的生辰宴。
沈淑常年不在家中,加之自己三年前已出嫁,两姐妹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她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她只能赌,这个祖母带大的妹妹,几经磨难却仍立于人世,至少有些沈家风骨。
“我怎么想的,已然不重要了,只是不知,姐姐希望妹妹做什么?”沈淑当然从未想过自己能当皇后,至少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
“做皇后该做的事。”沈灵看着她,眼睛深不见底。
“妹妹还有一事不明,姐姐跟太皇太后娘娘都说了些什么?”沈灵很好奇,姐姐是怎么说服这位老人家,让她连夜下赐婚懿旨的。
“因为殷家和雍王已经行动了,想要立殷贤妃为后,为了阻止殷家,也为了周朝所有的妇人孩子,虽你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也不得不。。。”说着、说着,沈灵却说不下去了。
沈淑自幼寒气侵体,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周朝的少女们,大多在及笄礼后便已许了人家,像她这样十六岁,还未嫁人的,实则是没有的。
沈家不想委屈别人,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所以本也没打算让沈淑出嫁。
她那个身子骨,说不准那时那刻就。。。
“父亲,事已至此,女儿嫁就是了。”沈淑转向父亲,微微弯了弯身子。
“嫁是肯定得嫁了,只是这之后,还不知有多少祸事要来。”沈洲看着女儿,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沈家世代忠勋,哪一辈不是历经了磨难过来的。”沈灵的目光中满是坚毅。
“沈家身在朝堂,很多事自是脱不开、躲不过的,但你妹妹,她出生便。。。”沈洲没有说下去,踱步走进了内堂,还不忘回头说一句:“你也别跪着了,早些回去吧,你妹妹的婚事就让宫里来的人操持吧。”
“姐姐”说着话,沈淑上前扶起了沈灵。
“你原是有安稳日子过的,是我。。。”沈灵握着她的手,眼里都是泪光。
“你们的日子过的都不安稳,我这日子真的就能过安稳了吗?”沈淑看着这漆黑的夜,不免出了神。
“这日子是过不安稳了。”右丞相安宰听到太皇太后赐婚的懿旨之后便匆匆赶到了殷家。
“丞相急什么,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不至于。”
“殷太师,知道这位沈姑娘?”
“知道的不多,但她的身子摆在那,成不了什么气候。”
“是啊,想着太皇太后怕也是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沈家就是在厉害,在内宫里主事的,还得是沈二姑娘自己不是。”右丞相安宰看到这位丝毫不慌张的殷太师,心想难不成这位太师,早有谋划,心突然就定了。
“我们来日方长,还有好些事要做呢?”殷太师,理了理他泛白的胡须,很是开心。
他料定雍王妃在得知雍王和自己的女儿有往来后,便会自乱阵脚,这满国都早已没了适合做皇后的人,她自己家是有一位的,但这位的身子骨,又是一言难尽。
让这位缠绵病榻的沈二姑娘,当一阵子皇后也好,沈家不是干干净净,找不出什么错来吗?但要是沈家出了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皇后娘娘,还能没错吗?新帝手里,现下最好用的就是沈家这张牌,但这张牌,未来好不好用,也不是沈家和他关雎说的算的。
太皇太后赐婚的事,不日便在国都中传开来了。
满大街的巷子、茶馆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这沈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
“哎。。。这说来话长啊。。。”
“说啊、快说啊。”这一挑话头,便一堆人围了过来。
“说是沈家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姑娘,自出生便寒毒侵体,周身冰冷,每一日寒毒发作疼就要疼上两三个时辰,慕容家的大夫们都说怕是活不了几日,但是沈家的那位老祖母偏偏不信邪,带着这个小孙女四处寻医,还有人说这位沈家二姑娘八岁那一年,不小心被一只雪狐狸咬了,寒气加重,死在山里了,人们也不知真假,就都以为这姑娘自八岁上就不在人世了。”说书人慢条斯理的讲着他刚刚听来的故事。
“这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怎得出生就寒毒侵体了呢?”人群中有人不明所以的问着。
“是啊,这沈二姑娘,本就没生在国都城里,沈将军的夫人,也就是这位沈姑娘的母亲,是慕容家的小女儿,慕容家世代行医,当年正逢北境战乱,沈夫人陪着沈将军在北境保家卫国,但北境的猃狁族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自幼长在冰天雪地里,自是不怕冷的,就索性把战事拖到了冬日里,我朝那时不像如今,兵强马壮,战士们都没有厚衣服穿,穿着夏日的铠甲就上了战场,沈将军和沈夫人与士兵们同苦,也是一件棉衣都没有啊,后来沈夫人临盆,正赶上下大雪,猃狁族来攻,沈夫人就把孩子生在了雪地里,当时大家都在打仗,谁顾得上她们啊,沈夫人生下孩子就晕死了过去。三日之后,沈将军打退了敌军,再来寻沈夫人,沈夫人和孩子都被埋在雪地里了。战士们说,沈夫人是被冻死的,但她怀里的孩子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只是,沈将军抱起她来时,她浑身冰冷,却有气息,慕容家随军的大夫看后说这孩子怕是也活不过两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事下来,军中本就没什么吃食了,行军打仗的,更是找不到奶娘,山上下了好几日的雪,到长出一些雪莲花来,大夫就说,以毒攻毒,以寒治寒,兴许还有救,就用雪莲花熬了汤给刚出生的沈姑娘喝,雪莲花是极寒之物,沈姑娘又在雪地里冻了那许多天,现下身子里外都是冷的,竟奇迹般活了过来。”说书人说着,到颇有些感怀。
“这位大夫也是厉害,大部分军队里的大夫都是慕容家的人,这一位也是吗?”又有人不明所以的问了。
“是啊,这位大夫就是沈二姑娘的亲舅舅啊,原沈夫人是不必随军的,可在国都养胎,只是沈家军在前往北境的路上,突遭瘟疫,随军的慕容家家臣,怕实力不济,写了封求救信回来,这沈夫人和哥哥才慌忙上路,赶往北境的。”说书人说着便有几分钦佩之意涌上心头。
“那后来呢?不是说沈姑娘八岁被雪狐狸咬了一口吗?怎么活下来的呢?”
“是啊,这位沈二姑娘,被沈将军带回国都之后,就连忙被送到了慕容家,慕容家倾全家之力,也没有什么好方法。这雪莲花是暂时保住了沈姑娘的命,可周身都是寒气,又无解毒之药,这沈姑娘也是命不久矣。可是沈家的老夫人,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孙女就这么走了,抱起沈姑娘就离开了家。说是去南境寻一位慕容家的老人,或许还能有些办法。这一走,就直到沈姑娘八岁那年才传回了一些消息,只是沈家一个小姑娘事,人们说两句也就忘了,至于有没有被雪狐狸咬,都是不清楚的事。”说书人说着捋了捋自己那稀松的白胡子。
“有没有被雪狐狸咬,是不清楚的事,那之前讲的北境的事,老先生是从哪里听来的?”问的人不怀好意的笑了,大家也开始起哄。
“这当然是有根据的,前日里,来了位老兵,之前是在北境打过仗的,事情都是他讲给老夫的,还能有错。”说着、说着,这位说书人竟有些慌了。
蠡测端坐在茶馆之中,正想着怎么跟圣上禀报此事,抬头一看,原来这茶馆的雅间里,竟坐了好些熟面孔,不禁心想,这沈家想让我们知道什么就让我们知道什么,那些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一个字,也是打听不出来的啊。
就说这沈二姑娘吧,身世是知道了,年岁也知道了,可究竟样貌如何、身量如何、有无才学、如今这身子骨又如何,是一点风都没透出来啊。
人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不知道这姑娘是否窈窕,就要娶回家,真难为我们圣上了。他只得摇摇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