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测走出雅室,转身就进了隔壁的屋子,在隔壁屋子喝茶的正是欧阳家的家臣欧阳石。
“好巧、好巧,竟能在国都城的小茶馆里见到石兄,实在是有缘啊!”蠡测拱着手笑盈盈的就进了屋子。
“测兄这是哪里的话,今日有缘的不止你我二人,沈家主动漏的消息,咱们都得来洗耳恭听不是。”欧阳石起身拱了拱手。
蠡测心想,这欧阳石到是实在,只是他家那位主君。。。不过要不是圣上没看上欧阳絮,这欧阳家其实也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了。
蠡测摇头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什么有意思的。”
“看来测兄这几日,也头疼的很啊!”
“这话说的,您就不头疼?”
“疼啊,怎么不疼,这还有不到半月,国都内就要办大喜事了,但这位新娘子的样貌、才情,竟没有人知道,谁不头疼,我看全天下的百姓都头疼。”
欧阳石这话说的不错,若只是寻常人家娶亲,也就罢了,但这位马上要上花轿的沈二姑娘是未来周朝的皇后,边境的战乱才平复不久,整个周朝百废待兴,新帝有谋略、有胆魄,掌权不到一载,也算小有建树,但是周朝堂前、内宫分管很是清楚明了。
新帝登基后,土地垦辟、井田划分、农田耕作、诸侯封疆、军旅事宜,忙的根本没时间看管后宫琐事,但天下的妇女、孩童都归后宫管理,先前太皇太后还能问一问,眼下殷太师以即以立四妃,且原本四妃也有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内宫之责,虽未立皇后,四妃也可先学着处理内宫杂事,等不日册封皇后,也方便为皇后娘娘分忧为由,将管理内宫的事务分到了皇帝新立的四位妃子手上。其他三位还好说,这殷贤妃,分管奴隶间的采买、流通,且又拿到了司寇(掌管刑法)之责,真真是让很多名门望族的后宅夫人们头疼的很啊。
“听说前几日,石兄帮着欧阳夫人选女侍,看了一圈,竟没挑到一个合适的。”蠡测缓缓入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合适的,我们是看了一圈,正经没看到几个女侍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国都城的女侍越来越少,后宅夫人们想找几个给园子栽花养树的女侍,都找不到啊。”欧阳石摇摇头也坐了下来。
二人正说着话,齐家的幕僚卫范走了进来。
“听书听的有些无聊,远远看见测兄和石兄,过来凑个热闹,不知二位正说些什么有趣的事呢?”卫范拱了拱手。
“没什么事,就是欧阳兄跑遍了国都城,都买不到一个女侍,我正调侃他呢。”蠡测看了看卫范,挑了一下眼睛。
“半月之后,我们就要有位新皇后了,沈家的姑娘,应该是不会让二位失望的,到时候在挑女侍也来得及啊,不差这十天半月的。”卫范向欧阳石拱了拱手。
“范兄请坐,女侍是不差这十天半月的,就是不知道这半月之后的皇后娘娘样貌、才情如何啊?”
国都城的名门贵女,大都识文断字,颇有些才学,其中理政、管家,更是比女工、刺绣更要紧的功课。且每逢初一、十五、年节大庆,太皇太后娘娘还要考一考她们的学问见识。哪家姑娘有何本事,在国都之中也都是趣谈,只是这位沈姑娘,实在是。。。
“这个测兄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啊,问测兄就是了。”卫范顺势坐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啊!”蠡测听完卫范的话,很是惊讶。
“我的好测兄,虽说太皇太后娘娘的这道赐婚懿旨下的有些仓促,但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和迎亲都肯定是少不了的,您跟圣上请道旨去沈家问名,好些事不就都知道了。”卫范说着喝了一口茶。
蠡测看着卫范心想,我昨日才去沈家问完名,今日这个消息就传开了,这国都城啊,还真是小。
“名,我问过了,叫沈淑、年方十六,生辰八字都交给太史(周朝分管礼仪的长官)了。”蠡测想着他昨日到沈家的情形,也是一言难尽啊!
“测兄就没问出点别的什么?”欧阳石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
“那个沈家的三少爷是个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沈老将军很是谦和,见了面说此事都交由他家三公子打理,就回房休息了。我这是旁敲侧击了一上午,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蠡测无奈的摇摇头。
“还有测兄问不倒的人,看了这位沈三公子不简单啊。”欧阳石也摇了摇头。
“沈家,自然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看这位沈三公子,想必那位沈二姑娘,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卫范笑着说。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要真是个钟灵毓秀的人,何必藏着掖着,怕就怕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人。”蠡测撅了撅嘴。
“三哥哥,为何关于小妹的样貌、才情,对外只字不提呢?”为了这仓促的婚事,沈灵就索性住在了娘家。
“提有何用呢?让居心叵测的人先提防吗?”沈毅定定的说。
“可外面关于妹妹的谣言越来越多。”沈灵满脸担忧。
“谣言?无非就是沈家二姑娘寒气侵体,无法生育,三不五时的病着,根本没力气做皇后,这十之八九也都是真的,不算谣言。”沈毅转身看着自己这个已出嫁的大妹妹。
沈灵自出生便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沈将军和夫人常年征战在外,祖母之前又远在老家,这位沈家的大女儿便一直养在先太后的身边,行事作风颇有些公主的气魄。
“可我们这位妹妹,如今不是这个样子啊。”
“那她是个什么样子,她的身子左右是不能生儿育女的,无端端的做了皇后,也不是去给圣上延绵子嗣的,她不就是你们的一杆枪吗?到时候,大妹妹说什么让二妹妹去做什么就是了。”沈毅说着闭上了眼睛。
听着沈毅这番话,沈灵多少是有些恼的。
“三哥哥,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对我有气,无论如何是我对不起妹妹,可是话说回来,现在国都城的妇人们,是个什么情形,三哥哥也是知道的,我和太皇太后娘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沈灵说着眼里竟有几次泪花。
“也不用这么伤心,自是沈家的儿女,也该有沈家的担当,我们这位妹妹磕磕绊绊的活到现在,若一直养在深闺里,也是很对不起她,但她是好是坏,担不担得起皇后之责,都要且走且看,现在把她说的弱不禁风,也不全然就是一件坏事,我去看看二妹妹,你自便吧。”说完,沈毅走出了中堂。
沈灵自知在这件事上,她对不起沈家,且不说妹妹的身体,就是一个完好无损、聪明绝顶的人进了皇宫大院都满是荆棘,她是在给沈家找麻烦,可她与自家妹妹简单的几次交流,让她觉得,她这个妹妹,是个可堪大任的人,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每次见到妹妹,都觉得心安。
她想着三哥哥说的对,大家越是觉得这个沈二姑娘身子弱,对她的忌惮也就越少,忌惮的少了,管起事来,或许还容易些。
“定婚的流程走的快差不多了,太史卜了你和圣上的生辰八字,说是大吉之兆,太皇太后娘娘很开心,定了迎亲的日子,就在这月二十八日,也是好日子。”沈毅背对着沈淑,看不清表情。
“三哥哥没想过我还能有嫁人的这一天,有些失落,可以理解。”沈淑说着放下了她手里的医书。
“我是没想过,你自己就想过了?”
“那也是没想过的,不过既然能嫁,多少还是开心的。”
“你开心?”
“当然,我不能开心吗?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实现了,我当然开心了。”
“你不会真当这皇后娘娘是个好差事吧?”
“那是没有,不过无论是好差事还是坏差事,有个差事,自然是好的。”
“你就不怕吗?那前面可是龙潭虎穴。”
“阎王殿我都走了千次百次了,还怕几个龙潭虎穴不成。”
听到沈淑这话,沈毅眼里,添了些许泪花。
“我的好哥哥,我总不能真的就每天在家看书、吃药、睡觉吧,去当个皇后,若是能帮助一些人,也是好的。”沈淑拽着沈毅的胳膊,对他笑了笑。
“也是,大丈夫志在四方,你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要有些抱负的。”沈毅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妹妹的笑脸,内心五味杂陈。
“我这个小女子,未见得就会输给你们这些大丈夫哦。”沈淑说着挑了挑眉。
“圣上,大婚的一应流程礼仪,太史和内史都已商定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看?”殷贤妃在关雎面前很是恭敬。
“皇祖母既然将此事托付给你,我也是放心的,你和太史定就好。”关雎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忙头晕眼花的。
他二十有余,征战沙场七年,也没有当皇帝这一年来的累,什么都是废的、乱的,所有的事情都要想明白,要权衡利弊,要深思熟虑,他仅有的那些精力都用在了前朝的政务上,对内宫疏于管理,他不是不知道殷贤妃和殷家的所作所为,只是他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管。
他有时只能对着漫漫黑夜慨叹,一个人来治理一个国家,有时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偶尔后宫的事影响前朝,他想要分心管一管,可他实在也是一个直来直去的男人,女人堆里的弯弯绕绕,他有时听都听不下去,一件事要兜七八个圈子才说明白,他实在也是烦的很。所以,他想求得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帮他分分忧。
他去西境剿灭混夷时,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很好的姑娘,他记得那是在西南沙洲,那个姑娘凭一己之力,击退了混夷一只有百余人的先锋部队,保住了村子里老弱妇孺的性命,还教她们耕田、织布,他那时就想,若娶她为妃,自己可省心不少。
那时的他,还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成为周朝的皇帝,但登基之后,皇祖母让他选皇后的时候,他还是想起了那个姑娘,他觉着,那么聪慧的姑娘,即使当皇后也是可以的。
只是当时战事吃紧,等他剿灭了混夷,那姑娘却也不知去向了,毫无消息的寻了两三年,也是无用,现下他连那位姑娘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有心去寻一位好姑娘,却也终是徒劳无功,这无端端上天赐下来的姻缘,也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