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回晋国要路过郑国,郑文公便早早差人送了拜帖来,说欢迎重耳在郑国休整几日。
重耳因与姒芈突然的靠近,并不想去郑国,但眉沁很想回去看看,便依了她,郑文公在郑国主宫大殿招待了得胜的晋文公和一应晋国武将。
“听说君主曾随周天子到过郑国大殿,如今在来,不知是何心境?”武将狐偃问到。
“那时是天子身边的一个小随从,又流落在外数十载,当时的郑国也颇有势力,只觉得郑国国泰民安,想着要是晋国也能像郑国这样就好了。”重耳下马,看着似曾相识的郑国主宫高台说。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晋国,也是郑国不敢比的了。”狐偃也看向巍峨的郑国主宫大殿。
“君主,经此一战,您已是中原霸主,对于日后晋国的国事,可有考量?”边登台阶,狐偃边问。
“狐将军想说什么?”
“君主,今日郑文公如此招待我们,定是有所求的,他的大女儿曾是楚成王的妾,怕是不敢在许给君主,但是他依然会在郑国为君主择一位妾室的。”
眉沁就走在重耳的身旁,狐偃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她的耳朵里。重耳转头看她,两人对视,眉沁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
“此次与楚国大战,我们能以少胜多,除了君主退避三舍的礼让和战士、将领们的勇猛外,郑国圣女的建议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君主真的要在郑国择一位妻妾,臣觉得,圣女是最好的人选。”狐偃说话时,并没有看重耳身旁的眉沁。
重耳伸手,握住了眉沁的手,说:“战事刚平,孤还有很多政事要忙,不会纳妾。”
狐偃闻言,看了看眉沁,没有在多话。
“这第一杯酒,庆祝晋国大胜,保我郑国一方平安,孤在此谢过文公和诸位了。”郑文公说着话,起身举起了酒槲。
重耳与郑文公并排而坐,也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槲一饮而尽。
正在两国将领寒暄之时,郑文公拿起酒槲对重耳拱手俯身说到:“文公第一次到郑国时,多有得罪,还望文公见谅。”
“那时孤也还年幼,出言不逊顶撞了您,也请您海涵。”
一来一回间,积压多年的恩怨仿佛一笔勾销了一样。
两人在次入座,郑文公对重耳说到:“您身边的王后原是我郑国的人,您可知道?”
“自然知道,此次出兵相助,也是因为沁儿感念郑国的养育之恩,多有劝说。”
重耳回话时,看了看身旁的眉沁,郑文公也看了看眉沁说:“当年王后和姒芈一样都是卜族的候选圣女,孤因偏爱姒芈,没有让她们比试,便下了一到旨封姒芈为圣女,王后可怨孤?”
“我与姒芈一同长大,她的实力,眉沁也是知道的,一来我二人真较量起来,我未见得会赢,二来,我若赢了,便不可能嫁给君主了,能陪在君主身边,是眉沁此生大幸,眉沁还要谢过您呢。”眉沁说着话,举起了面前的酒槲,给郑文公敬酒。
郑文公饮完酒继续说到:“姒芈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与王后也相交多年,且孤知道,姒芈对王后向来很好,她现在也到了年纪,去王后身边给您做个伴,也是好的。”
“孤在郑国大牢的那段时日里,听关押的犯人们说,郑国卜族的圣女是终生不嫁的,地位相当于郑国的辅相,此等人才若去晋国做一个王后的侍女,岂不可惜了。”
重耳说话时,转头微笑的看着郑文公说到。
“姒儿。。她。。她其实和孤的女儿差不多,也是可以不做卜族圣女的。”郑文公支支吾吾的说到。
“郑伯伯,孤与王后感情甚笃,且王后深受郑国养育之恩,此恩王后不会忘,孤也不会忘,还请您放心,日后,晋国与郑国,依旧交好,若郑国需要帮助,小白又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脱。”
殿中的人虽也都小声的说笑着,但耳朵都直愣愣的听着主位上两位诸侯国君的对话,话至此处,大家也都听明白了,晋文公不想在郑国纳妾。
“那位郑国圣女着实不错,我看君主待她也与旁人不同,怎得不愿意娶回去呢?”先轸边喝酒边问狐偃到。
“我上殿之前就跟君主说过此事,君主说,政事繁多,不想纳妾。”狐偃回到。
“政事繁多是不假,可君主的后殿,就这么一个王后,如今虽说晋国蒸蒸日上,但各诸侯国也都是虎视眈眈,君主连一位继承人都没有,坊间还说,我们这位王后,小时候伤了身子,怕是于子嗣上无福,这可怎么是好?”先轸看了一眼大殿主位上的重耳说到。
“君主多年流落在外,经历的事比你我加起来都多,这些事,我想君主都考量过,或许君主就是不愿意在郑国纳妾呢?或者说,君主其实就是不想娶那位圣女呢?”狐偃说着话,也饮了一槲酒。
“偃兄怎么会有如此猜测呢?”先轸疑惑到。
“感觉而已。”狐偃没有多说,埋头喝酒。
“君主,其实姒芈很好,你娶了她,我也。。”晚间安歇时,眉沁对重耳说到。
重耳看了看有些踌躇的眉沁说:“孤也不瞒沁儿,孤确实喜欢姒芈,很早之前就喜欢了,早在遇见沁儿之前,是她从郑国的大牢里把孤救了出来,给孤准备行囊,让孤回晋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在更早之前,在骊姬之乱时,她就曾救过孤的命了,那时的她也不大,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遇事沉着冷静,在孤眼中是比月光都要美好的存在,孤仰慕她,却丝毫不敢有僭越之心,后来,在郑国客栈相逢,孤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时,孤还是周天子的随从,大殿之上,原本没有孤说话的位置,但孤还是一意孤行的劝说郑文公不要起兵攻打滑国,一是因为滑国对孤确有恩情,但主要也是因为姒芈说她希望孤和重耳劝说郑文公不要攻打滑国,孤因此被关进大牢,又被她救出,也算因缘际会。”
重耳回忆着那段过往,忧心忡忡的说:“她来晋国搬救兵的时候,孤想过若赢了,便娶了她,让她安稳度日,不至在遇凶险还要她一个弱女子出头,可父王的事,齐桓公的事,孤都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那些事,都不是姒芈做的啊!很多事她也没办法。”眉沁替姒芈辩解到。
“她是卜族的圣女,既能查到这些消息,自是有办法的,但是她觉得一旦她插手了,周朝的天下就会动乱,稳定的格局就会失衡,所以她默许了用这些肮脏的手段来维系天下太平,可太平的天下,百姓的安稳不是靠阴沟里的手段得来的,她能默许卷耳为了维护周朝的稳定杀掉父王和齐桓公,那有朝一日,她也会默许卷耳因为同样的理由杀了孤的,孤喜欢她,但孤不敢娶她。”
重耳的这番肺腑之言着实把眉沁吓到了,眉沁无力在为姒芈辩驳什么,但她开始深深的为自己担忧。
从郑国的落选圣女到齐国的公主,这一路她也走的不容易,期间也不免谋算他人、滥杀无辜,若重耳知道了那些事,会怎样呢?
他流落在外十余载,经历世间坎坷、人情令暖,却依旧初心不改,为人刚正,他看到真正的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呢?
眉沁握紧双手,想都不敢想的闭上了眼睛。
重耳把眼前看似伤心的人揽进了怀里说:“孤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你也希望她过的好,但凭借姒芈的聪慧,在郑国做卜族圣女,她也会过的很好的,比嫁给孤,会过的更好。”
眉沁不知回什么,只轻轻的环住了重耳的腰,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圣女,今日在大殿上,君主跟晋文公提了您的婚事,被晋文公拒绝了。”卜侍回到。
姒芈望着窗外难得一见的月光说:“他自然是不会娶我的,我的克制和莽撞,还有那些事不关己便漠不关心的私心,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可晋献公的事,原也是为了他好,齐桓公,您也没有办法。”
“我从未见过齐桓公,只知他是我生父,得知他的死讯时,依旧伤心难过,晋献公在不好,也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且骊姬没有入宫之前,晋献公还是很疼他的,他自然不可能原谅杀害自己父王的人和帮凶。”
“那周天子?”卜侍疑惑的问到。
“重耳对我和卷耳的选择和背后使用的手段,嗤之以鼻,他有他自己的准则和标尺,面对这位昔日提携过、赏识过的他的挚友,他应该也很是纠结吧。”姒芈无奈的说到。
“国都城的人回话说,周天子给晋文公的赏赐已经定下了,除了一应器物,还有河内、阳樊的土地。晋文公已经知道了他父王的死因,这事我们要不要只会周天子一声?”
“卷耳杀人时,我没有管,那秘密暴露了,我也不会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小人只怕此事最后,还是会连累郑国。”
“连累?郑国现在摇摇欲坠,还怕连累吗?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行占卜之术,窥探天机,祈福、进言、左右各诸侯国的朝政,郑国依旧没有成为一方霸主,或者就像去楚子玉那游说的齐国使节说的那样,重耳流落在外十余载,最终却能回到晋国,成为晋文公,且每每出征,总能以少胜多,此乃天意,人力怎可改变呢?就是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周天子会怎么想了?”
姒芈望着窗外的月光,神情很是落寞。
“君上,晋文公已经回到晋国了,不过听说回国途中曾在郑国逗留几日,郑文公还想把卜族的圣女嫁于他为妾,被他拒绝了。”
内宰回话到。
“这个郑文公还真是左右摇摆,极不要脸的人,亲手毁了自己两个女儿的一生不说,还要把姒芈的一生都搭进去,给重耳做妾,亏他想的出来。”卷耳闻言,愤怒的把手中的竹简扔到了案几上。
“左右晋文公没有同意,您也不必恼怒。”雍风在一旁说到。
“小白知道我,自然是不会娶姒芈的,赏赐给小白的东西,不日怕是要送到了,予只希望予与小白之间,不要生出嫌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