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关东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不过是一群瘦弱老卒,怎么都不是百战勇士。
李欢心中了然,这个所谓的神威将军,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王关东认为留下的人,都是用来送死的,自然不肯把精锐留下。
但他又极为好面子,唯恐别人他不仁义,这才留百名老卒送死。
李欢挑眉问道:“王将军,许给你们什么好处”
一老卒咧嘴道:“王将军是个实诚人,俺们留下来,俺们的家人,能多得两头羊。”
两头羊买一条命,王关东算盘打的贼溜。
“只要你们严格遵守我的指令,兴许你们可以回家吃羊!”
老卒憨憨一笑道:“将军,能让俺们活着回去?”
“不能打包票,前提是你们别打歪心思。”
李欢目光如剑,将众人扫视一遍,还真是弱到爆炸。
“三十人为一组,你们自行结合,剩下的十人跟着我。”
老卒们面面相觑,决定用抽签的方式分队。
少时,他们分成四队,十人队面如死灰。
他们认为,同为弱鸡,抱团人数,自然是越多越好。
至于这长相清秀的郎,虽有深入敌营的胆气,但并不能保证,跟着他能活命啊。
“东、南、西,这三个方向,你们三队挑选,奔驰上十里,就折返回来。
然后随机挑选方向,奔上五里,再散开奔驰十里,直到追上大部队,明白吧?”
“明白!”
三队心中暗自庆幸,东、西两个方向,是突起的山脉,没有水草牧场,几乎不会遇到胡寇,而往南是前往锁奴关的方向,更不会遇到胡寇。
这三队人马,长舒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再用抽签的方式,定好各自的方向。
待这群人离开,李欢持剑喊道:“我们前往北方!”
一名老卒,率先跟上去,苦着脸道:“将军,往北是大慎部的牧场,我们这不是送死吗?”
“很简单啊,置死地而后生!”
老卒无奈耸肩,只怪自己命不好,抽到的是死签,但他也毫无怨言,不像其他人那样垂头丧气。
“别一副送死的样子,我实话告诉你们,往这个方向,最不容易遇见胡寇。”
后面的老卒们,那里肯信,依然是死气沉沉,李欢也懒得向他们解释。
大慎部的族长,卡尔忽暴跳如雷,双手使劲拽着胡子:“这些该死的东西,是要挑起战争吗!”
“族长息怒,这一仗是大胜,五千名卜丘部战士,几乎全部战死。”
“几乎?还是有人逃脱!这些废物,偷袭加上夜战,也没能将敌人全歼,我留他们何用!”
“也不算无功,我族勇士,斩杀了王卜丘八。
而且族人们士气大涨,都嚷着要跟卜丘部开战,洗刷被他们欺压的耻辱。
族长,事已至此,反正跟卜丘部撕破了脸,何不顺应族人心,与他们大战一场。
山蒙、鸟孙两部,都跟卜丘部有仇,只要我们三部结盟,未尝不能战胜卜丘王。”
“胡师,你再仔细的跟我讲一遍,这些该死的羔羊,怎会有勇气反抗?”
胡师瞧得很清楚,煽动大慎部族人反抗,是卜丘部的炎奴所为。
另一人他没有认出来,只听族人喊着,盘蛮神降下勇士,卜丘老狗死期已至。
“族长,这是神的旨意,降下使者,救赎我族人。
是在给我族指明方向,取代卜丘成为七大部之一!”
“七大部!我族极盛之时,有十万控弦之士,都没能干翻卜丘老狗。
现在加上私藏的战士,也不过只有八万,能打赢卜丘部吗?”
“今时不同往日,自我胡族王庭,被飞将李池挑翻,七大部之间互相猜忌,早已没有信任可言。
卜丘部的族长卜丘王,年迈昏聩树敌甚多,大大的部族,对卜丘部恨之入骨。
这是赐良机,我族只需起兵,必得诸部拥护。”
“胡师,你所的很有道理,我只恨羔羊太弱,没能把卜丘部全歼,否则还能给我留下,准备起兵的时间。”
“族长无需忧虑,我族中的勇士,已经自行前去,追杀卜丘部的战士,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卡尔忽松开手,软塌塌的坐在豹子皮上,抓起酒袋咕咚两口。
“我族的牛羊哪去了?五万头呢,总不能全跑了吧!”
胡师恨恨道:“被人趁火打劫,应是周边的部族所为。”
“大胆!敢到我大慎部抢东西,派兵剿杀以北五百里的部族,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死,女人、孩子为奴!”
他们都明白,抢羊这事跟部族无关,但两人心照不宣,就是想拿部族开刀。
大慎部北部五百里,有二、三十个部族,牛羊加起来不下十万头。
卡尔忽算的很清楚,找个借口除掉这些部族,远比追杀抢羊者划算,不过他也不会放过抢羊的人。
“胡师,你带一千勇士,暗中追杀抢羊者,将他们做成骷髅山!”
“是!”
王六是百战老兵,来草原的次数,比众人加起来都多,他对这里的地理,十分的熟悉。
“将军,不能再往前走,快到大慎部的牧场了,我们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
李欢瞅着老卒皱巴巴的脸,很认真的道:“你不好奇,丢失五万头牛羊后,胡寇有何反应?”
王六摇摇头,狡黠道:“我不关心这些,我只记得将军许诺,会带着我们活着回去。”
“我没打包票啊,而且我讲的很清楚,前提是你们要听从我的命令!
现在我要去大慎部的牧场,走上一遭,探查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你们一起去吗?”
“这”
分散敌人注意力,是那三队人马的事,从一开始,李欢就打算回大慎部,打听其族长的决定。
他敏锐的察觉出,可以利用胡寇自相厮杀,为他接下来的计划争取时间。
老卒们认真的想一番,觉得还是跟着李欢,活命的机会大。
王六拍马赶上去,扁着嘴道:“将军,用我老家话,你真是胆肥!
敢孤身入草原,单枪闯敌营,古往今来,你是第二位!”
李欢自然知道,第一位是谁,他淡然一笑道:“鱼入浅水再不蹦跶,只能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哎,要是燕州的少年郎,都像你这般英武,何至于被胡寇犯境!
好怀念飞将在时,他麾下的儿郎,也都是不畏生死之辈。
组建起飞将七营,带着我们老燕人,将胡寇杀的落花流水!
最辉煌的时候,我们打到胡族的王庭,在狗王的金帐里撒尿。
哈哈哈,想起那段岁月,我这把老骨头,也忍不住血气上涌。”
李欢瞳孔一缩,难道捡到宝了,这老卒是飞将旧部?
他随口问道:“老丈,是飞将七营的战士?”
“将军抬举了,我没资格进入七营,只是负责辎重营,为飞将的将士们押送粮草。”
“辎重兵都已到达王庭,飞将是想把胡族一举覆灭吗?”
“那是当然,如能将胡族覆灭则功盖寰宇,飞将会成为我炎族第一名将!”
李欢在王府中,听过家将讲述此事,当时确实有机会,一举荡平胡寇。
只是武帝与飞将间,产生信任危机,致使飞将功败垂成。
一些悍勇老将,无不扼腕叹息,痛骂武帝量。
藏在军中的飞鱼卫,当即把这些老将,押赴京师问罪。
飞将三次上表,才保全住老将们的性命,代价是统兵不能过十万。
李欢曾无意间听到飞将自言:“为将者,是不可能灭一国的。”
当他把这话重复一遍,王六据理力争道:“谁不能,那时飞将所向披靡,将七大部打的四分五裂。
三十万铁骑,就驻扎在胡族王庭,只要再给飞将两个月,则胡寇必灭!”
李欢淡然笑道:“没那么多要不是,王对王、将对将,灭敌国之事,只能由帝王完成。
大将在外,若成此大功,何止是功高震主,简直是要开国,那位武皇帝不会不明白。
所以才连下二十袄诏书,他让飞将回京受封燕王,其目的就是收回兵权。
你仔细想想,打那以后,飞将麾下之兵,可曾超过五万?
即使是飞将七营,也被打散建制,美名其曰:以公之悍卒,练朕之虎贲。”
王六无言反驳,这是事实,打那之后,他就被从燕州调离,在各州刺史手下辗转。
直到两年前,飞将叛国的消息传来,飞将麾下的兵,几乎都遭到清算,被逐出军营。
“只恨飞将没有察觉此事,当时若能灭尽胡寇,怎会遭武帝算计!
回京之后,不仅被夺去兵权,还被扣上叛国之名,一代骄,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兵权被夺、帝王猜忌,飞将心里门清,可他没办法”
李欢陷入追思,飞将麾下的悍将,多次规劝他自立为王,以燕州为治所,北上灭胡寇,南下除昏君。
作为飞将的谋主诸葛明,也赞成众将的提议,以燕州为界,与大炎划山而治。
但飞将始终不同意,他只忠一君,不会夺司马家的江山。
“子收兵权,我双手奉上,子伐胡寇,我为马前卒。”
李欢神色如冰,飞将为大炎戎马一生,上马为君战,下马尊君命,却落得个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