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佳妮没力气再折腾,顺从地坐到一边。李红霞动作很快,打来水给她洗脸,又去锅里拿了一角饼子,虽说冷了,但是喝着温热的水,凑合一下也能吃。
李青山动手修整稀疏的篱笆,李宝临去帮忙,两人都沉默着。
刘素珍没得到回应,不免着急:“到底是咋了?你俩说话呀!”
李青山叹口气,道:“例会开完了,说的是分棒子的事。今年收成不好,我们家没分到多少。”这里所有的土地都是村里的,有八十四亩,属于公中财产,平时平均分拨给二十一户族人来种,等粮食收获以后,再由族里统一分配。
刘素珍不解:“咋会收成不好?明明是个丰收年!我们家种的四亩棒子长得那么好,亩产没有一千斤,九百斤总有吧!”
李青山摇头:“这十年族里的老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把棒子集中到一起,然后计算总收成,族里抽走总收成的一半充入公中,三成交赋税,二成维护村里的日常开支。剩下的一半再平摊到每一亩地。我们家的棒子侍弄得再好、收成再高,也没用的。”
刘素珍不想扯远了,直接问重点:“那我们家分到几斤棒子呐?”棒子是这里的人赖以生存最主要的口粮,能分到多少关系到一家人接下来一年的温饱,是个实际的大问题。
李青山迟疑,李宝临开了口:“我们家分到一千三百斤。”
“啥?这么少?”刘素珍一听,马上叫了起来,“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找族长去!”她深知这些数量的棒子根本不够一家子吃的,勉强吃个半年,余下的半年怎么办?哪怕过了年有冬小麦可以分一点,但那产量低,分到的数量更少,改善一下伙食罢了。
李青山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媳妇儿:“别去,去了也没用。珍娘,你别急,等领了棒子,翻过地,我带着宝临去镇上打工,日子总能过下去的。”他心里同样憋屈,辛辛苦苦几个月,换来的粮食却比不上偷懒耍滑的人家,为什么?人家儿子生得多啊。只是这话不能说,说了更让人伤心。
刘素珍气闷:农闲时,去镇上打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工钱低不说,问题是有活也根本轮不上给你做!她发了狠,执意去讨个说法:“不行,我得去问问村长,咋分的这是?弄错了吧!”
李青山见劝不住,一咬牙,豁出去了:“这是村里的新规定,按家里的男丁数量分粮食,一个男丁可以分到四百斤棒子,而女子减半,未满十三周岁的女子再减半。”
刘素珍停住脚,恨恨地骂:“不公平!要不要脸了?明摆着欺负人,村长不管吗?”新规定对她们家非常不利,她们家一共五口人,女多男少,除了夫妻两,还有三个孩子,大闺女是个傻的十五岁,二儿子十二岁,小女儿才六岁。
男人苦笑,本来就是村长拍板的新规定,他又怎么会管?
“要不,我们去找姥姥、姥爷吧。”李红霞小声提议。在她的印象中,姥姥、姥爷是厉害的人,住着大房子,屋里的任何东西都比他们家好。不管是大伯家的孩子还是小叔家的娃,平时都有零嘴儿吃呢,她羡慕好久了。
“不许提你姥姥和姥爷。”刘素珍制止小闺女,神情黯然。
孩子的姥姥和姥爷也住在这个村子里,只因为刘素珍第一胎生了个傻子,第二胎生了个死婴,他们觉得丢人,就把老实固执、一心护着媳妇的二儿子李青山一家分出来单过。刘素珍娘家穷,遇上这事不敢吭声,反而责怪自家女儿不争气。老两口完全没了顾忌,带着未出嫁的小闺女跟着大儿子、三儿子一起过。平日里,他们对李青山一家不管不问,哪怕逢年过节的时候,李青山作为晚辈去老宅送年礼,也很少能得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