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庭,单于庭。
匈奴大单于车臣高坐王帐,左贤王冒顿和右贤王铁翰坐于他下首的左右,左右谷蠡王阿骨打和完沅依次落座。
再以下,还有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及左右大当户等人,尽皆是面容凶残,武勇刚烈之辈。
大单于车臣身着考究,一双斜角眼精光毕露,面上带着一丝刻薄的笑意,“儿郎们可曾集结完毕了?”
“单于,我左部二十万儿郎,皆以扎营王庭以东十里”,左贤王冒顿右手抱胸,朝车臣毕恭毕敬地躬身回应,他是车臣的长子,长袖善舞,精于算计,是匈奴未来的大单于。
右贤王铁翰也是恭敬地躬身,“我右部十八万儿郎,也已集结完毕”,他是车臣的三子,以悍勇著称。
左谷蠡王阿骨打起身,一脸自得,“单于,我部十万儿郎,皆以到来”
右谷蠡王完沅也是起身,“单于,我部七万儿郎,已致王庭”
其他诸多头领尽数起身禀报,多的有三四万,少的有七八千,合计下来,有一百二三十万大军。
车臣满意的点头,而今匈奴草原肥美,精壮都成长了起来,“传令儿郎们,明日南下,协同五胡共破大秦”
“尊单于命”
众人应诺,躬身齐喝。
第二日,匈奴王旗南移,百万大军奔腾南下。
天断山,黑羽军军营。
刘康眉头紧锁,胡人百万大军在前,匈奴百万大军在后,敌人五倍于黑羽,这一战,有些难了。
而马家军却在这时突然分兵十五万,以马腾为主将回防驻地,只有右翼的东北军未曾轻动。
并且,马家军和东北军突然在黑羽军斜后方加筑营寨,侧防黑羽军。
刘仁瞻面色都快阴出水来,“大帅,马家军和东北军,这是要干什么?而今外敌在前,他们还想窝里斗吗?”
刘弘基也是面色难看,“恐怕是想坐山观虎斗,看我黑羽在前损兵折将,他们坐收渔利”
苏烈点头,看现在东北军和马家军的架势,这种可能很大。
刘康看着军图,久久沉吟后,“本帅更担心的,怕是正如伯温所言的那般”
“若是被伯温不幸言中了,那我黑羽,我北境……”,刘康没有说完,面容已经悲戚了起来。
几人面色突然大变,手脚发凉。
“大帅,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吗?”,苏烈双目血红,充斥不甘。
刘弘基暴怒,欲要发狂,“门阀士族为一己之私,竟歹毒至此,该杀”
刘康心中杀意滔天,却无可奈何,“传令,黑羽内部,暂由伯温参赞军事”
……
匈奴南下,帝国震恐,临近北境的门阀士族、高门大户,开始举家南移。
同时,一个消息随着南移的人群传开:匈奴大单于意欲联合五胡和黑羽军,三分天下。
极端的惊恐下,天下开始大骂黑羽军数典忘祖,一齐声讨邺国公刘康。
这无疑是令人心寒的,黑羽军属被灭门时,天下没有多少声音,可而今却给黑羽军扣下了这么一顶帽子。
门阀士族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他们的致命一击,不是直接针对刘氏,而是在极端的恐惧中裹挟民意,排斥、仇恨刘氏。
最重要的,是利用了皇帝的多疑心理,为了大秦的长治久安,皇帝就算不想成为门阀士族的刀,也不得不为。
因为他赌不起,他无法用大秦的江山,来赌一颗刘氏的忠心。
邺国公府,如今已经是变相的被软禁了,刘执接刘氏子弟南下的策略,因为匈奴的南下,被击了个粉碎。
刘氏离不开军权,即使现在刘康断臂求生,也已经做不到了。黑羽军四十万大军的性命,他,抛不下。
这是门阀士族早已预算过的事实,刘征北爱兵如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黑羽被抛弃,沦为抵挡外敌的弃子。
黑羽的结局,已经注定。黑羽因刘氏而生,是刘氏的牙齿,皇帝既然心疑,两者根本不可能继续共存。黑羽生,刘氏亡;黑羽亡,刘氏生。
门阀士族的杀招,从来都只有一人,那就是皇帝。
此招无解,只能选择。
就在天下人心惶惶,“三分大秦”的消息传得越演越烈时,匈奴与五胡,终于合兵一处。
黑羽军独对两百万草原野狼,兵力悬殊,后面又有马家军和东北军虎视眈眈,一下陷入绝境。
翌日,
战鼓雷动,号角震天。
两百万匈奴和五胡联军在天断山前排开战阵,旌旗遮天蔽日,马嘶传遍四野。
“刘征北,可敢出来一叙啊”,车臣骑着战马,在战阵中震声高呼。
刘康立于营寨上,面色肃穆,扫视四方,“有何不敢?”
他应着,不顾下属的堵拦,单人匹马冲出寨门,朝着对方军阵赶去。
苏烈在前锋大军中忧虑地看着,手中暗暗朝手下军将做了个虽是冲锋的手势。
“哈哈……黑甲双雄威风不减当年,好气魄”,车臣赞着,也是单枪匹马朝着刘康迎去。
二人相对三米而立,互相盯着对方,任疾风吹拂,久久沉默。
他们是老相识了,年龄也相差不大,相互间对抗了四十年,知根知底,若不是对手,他们必然会成为知己。
“老刘,去我漠北吧”,车臣诚挚开口,像在邀请一位老朋友。这是二人几十年打出的交情,名是对手,胜是知音。
“谢了”,刘康摇头拒绝,有些不舍地看着对方,留恋地看了一眼无垠的草原,“下辈子,老子一定要投胎到草原上,放马长歌,肆意驰骋”
车臣听他拒绝,眼底略微失落,随即笑到,“好,我代表草原欢迎你”
二人相视一笑,不是一笑泯恩仇,仅仅只有志同道合的老朋友间的会意。
“我这辈子,恐怕是见不了你了吧”,车臣感慨地说着,不舍溢于言表。
刘康也略微有些落寞,强笑道,“那不一定,或许我哪天又回来了呢!又或者,你此番真攻破了北境,席卷南下,到时候说不得,我会沦为你的阶下囚也不一定”
车臣闻言沉吟,他和刘康,彼此了解实在太深了,他知道刘康要做什么,刘康也知道他意欲何为。
“我会教大秦知道,北境失去了刘氏,是自掘坟墓”,车臣冷冷地说着,杀意暴涨。
刘康撇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刘康走了,北境还不是你的囊中物吗”
“哈哈……那是,这么说起来,我还得感激一番秦室”,车臣笑着,有些苦涩。
刘康陪笑着,很轻松。旋即又沉色道,“老车,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车臣闻言脸黑,“我不姓车,老子说过很多遍了”
“你他娘的姓氏那么怪异,叫老车要好听一些”,刘康不以为然,车臣姓老于,难不成叫你姥姥吗?
车臣不想争论,他抗议了那么多年,就没有一次让刘康改口过,“你说”
刘康沉默着看了他一眼,郑重道,“攻破北境后,请勿擅杀北境生民”
车臣点头,不屑道,“老子早就过了嗜血的年纪”
刘康感激地一笑,承了他的请,这老顽固,死鸭子嘴硬。
“老车,为了还你人情,今后我刘氏一脉子弟,但凡在战场与你的后人相遇,若胜,绝不斩尽杀绝”
车臣满头黑线,你这是有多看不起我的孩儿们。
“老车,江湖路远,勿言再见”,刘康洒脱地一转身,给车臣留下了一个后脖颈。
……
夜,如墨。
东北军三十万大军主将罗艺、马家军主帅马媛,一起被刘康邀请到了三方正中。
罗艺身后,跟着其子罗成,还有五百亲卫。
马媛身后,则是马超跟随,五百亲卫环护左右。
刘康坐于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帐下,身后站着苏烈,便再无一人。
“刘征北,此次相邀,可有何事?”,罗艺要年轻些,没有马媛那般沉得住气。
刘康看了二人身后一眼,才开口道,“今夜冒昧邀请二位来此,实是有事相托”
罗艺和马媛对视了一眼,马媛应声,“刘征北但说无妨,若是分内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应从”
刘康这才站起身,身形略微萧索,“二位,我明日便要南下了”
马媛和罗艺闻言沉吟,刘征北说的是“我”,而非是“我军”。
“还请刘征北明言”,罗艺出声,目光紧紧地盯着刘康。
“刘氏遭遇此劫,实是命数,可黑羽军无辜,因而我想把黑羽军,交托给二位”,刘康出声说着,很是怅然。
二人心间随即震动,刘氏真的放弃了兵权?
刘康走致门前,转身朝二人抱拳躬身,“拜托了”
他这一躬身,吓得二人急忙起身回礼,“刘征北折煞我等了”,马媛感叹说着,刘征北不仅是军职还是爵位,都在他们之上。
“我黑羽军中,有将士四十万,我走时,会把所有嫡系和军将带走,如此,你们不用忧心掌管不住”
刘康表示了自己的诚意,也是在告诉他们,刘氏是真的彻底放弃了兵权。
至于刘氏的未来,不是他们能担心的,吞并黑羽军军士,必能让他们两军实力大涨,对应对接下来的大战,也多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