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军被两家分食,刘康南下,这似乎是北境如今最好的收局。
刘氏壮士断腕,割臂求生,门阀士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续为刘氏准备的各种手段尽皆失效。
消息一经传开,天下舆论一下反转,不是说我刘氏要反吗?我刘氏而今交了兵权,举族南下,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就连皇帝也很意外,刘康此举,不仅只是舍弃了兵权,也是变相地在告诉他:陛下,臣未有反心,对大秦依旧忠心耿耿。
舆论反转,在刘晔的操作下,天下出现了为刘氏鸣不平的声音。
“我等都被门阀士族利用了,他们仇视刘氏,意欲夺取刘氏兵权,才抹黑刘氏的”
“惭愧啊,刘征北如此忠心,我等却如此骂他”
“可恨的门阀士族,愚弄我等百姓,可恶至极”
“我等对不住刘征北,对不住刘氏啊”
“传言说,刘征北南下之前,一步三回头,不是舍不得手中权柄,而是遗憾不能继续报效大秦了”
“刘氏如此忠心,却落得这么个收场,不公啊”
“是啊,刘氏祖祖辈辈为大秦牧守北境,族中男丁伤亡惨重,已经不足千人”
“我听说,是门阀士族勾结了五胡和匈奴南下,想要插手北境商路,牟取暴利”
“门阀士族无耻,可恨,为一己之私让英烈不得安息,当真该杀”
……
刘康一路南下,身后跟着三千亲卫,其他军将已经被他遣返归家,一路疾驰,莫有所挡。
同时,在刘康出了北境境内的那一刻,邺国公府外的所有皇家禁军尽数撤走。
随即,绮玉被从天策府接回,由韩氏亲自安排在她近前照料,同时,三百虎卫在张飞的带领下,北上迎接邺国公。
“哼,如此更好,今后的刘氏,还不是仍由我等拿捏揉搓吗”,有门阀的人说着,心间更是振奋。
以刘氏这么多年结下的政敌和仇家,一定会抓住机会,将刘氏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没有了牙的老虎,比病猫还不如,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敬畏。
门阀士族笃定刘氏不会放弃兵权,便是包括刘氏在内的所有人都知晓,没有了兵权的刘氏,会有着怎样的遭遇。
失去了权柄,便意味着失去了所有人的敬畏,以后将处处看人眼色,在夹缝中求存。
果然,没两日,一切都如预料中的一样开始了。
刘氏被嫁往一些高门豪族的女儿们,在消息传开的第二天,便被夫家休妻,赶出了府门。
并且,这些刘氏的女儿们被赶出门时,尽皆身着粗衣,补丁密布,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在狠抽刘氏的脸。
这个消息被快速传开,一下天下共知。
这是奇耻大辱,可刘氏却是闷不做声,只是派出了人手,将所有悲愤欲死的女儿们悄悄接回了邺国公府。
同时,那些和刘氏子弟定下了婚约的门第,尽皆同时往邺国公府,退还了婚书聘礼,这是退婚。
邺国公府内,一时间愁云惨淡,所有人都憋屈激怒,甚至有人为此气得吐血,病倒在床。
所有敌对势力都在嘲笑刘氏,四下宣传,闹得天下皆知。
最让人心寒的,莫过于同为勋贵一脉的所有门第,尽皆同时失声,未有一人站出为刘氏说一句公道话。
刘氏被打倒了,这是一个信号,证明勋贵无论怎么显贵,都无法与门阀士族抗衡。
因此,勋贵一脉的集体失声,恰恰就是被门阀士族吓破胆的明证。
勋贵算什么?还不是一群鹌鹑,如何与我等门阀士族抗衡?
皇宫,御书房。
皇帝失力地瘫在御座上,面上悔悟难挡。
因为他的疑心和一己之私,作为皇室马前卒的勋贵一脉被彻底打倒。
最重要的,是勋贵一脉至此对皇室丧失信心,生起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凉。
甚至有些已经暗中投靠了门阀士族,希翼获得庇护,这对他这位君王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更让他手脚通寒。
他未曾想到,就这么拿下刘氏,竟会引来如今的后果,不然,他如何会用这么一招昏招。
门阀士族,实在太恐怖了,而今想来,他虽有自己的算计,但似乎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中,被他们迁着鼻子走。
皇帝久久坐在御案前,想得了更多,彻夜难眠。
而另一边的刘康,仍然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朝帝都而来。
他对皇帝,是失望的,已经不抱任何希翼。所以,他接下来的晚年,便只为刘执和刘基谋划的刘氏未来而活。
北境如今风雨飘摇,战火一触即发,这是门阀士族的驱虎吞狼之计。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车臣与石健的征途,从来都不只限于北境。
在匈奴南下的那一刻,刘康的心就已经冷了,帝国内有着这些门阀士族,陛下扫荡四夷的抱负,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交出兵权南下,算是他对皇帝的最后忠诚,然后,他将冷却所有热血,为刘氏而争,让刘氏屹立在大秦内部,成为又一道可望而不可攀登的巍峨山峰。
而他的离去,让北境开始大乱,没有刘征北的北境,还会安全吗?
因此,北境之民开始难逃,且恨门阀士族入骨,若不是他们,刘征北怎会被逼得离去。
千万人南逃,无疑又生出了许多是非,刘晔安排在北境内部的暗桩们,不断加深着北境生民对于门阀士族的愤恨。
刘氏的血与泪,忠与骨,被他们自发地一路宣传,这是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
同时,他们内部传出了一个声音:没有刘征北的北境,绝对挡不住匈奴与五胡的刀锋。
起初,这个消息没人在意,帝都中甚至认为这是北境之民神化刘康的流言。
可在三日后,刘康抵达长安的前一日……
北境兵败,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八十五万大军,竟然被匈奴一戳就破,伤亡惨重。
这次兵败,败于罗艺的无知,竟然正面硬钢匈奴骑兵。
这放在平日,胜负真的难以预知,可他忽略了,刚被吞并的黑甲旧部,军无战心。
金銮殿上皇帝震恐,两百万匈奴和胡人大军是门阀士族招来的,他对此心知肚明。
为了收回刘氏兵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知,更何况,他笃定这两百万大军南来,只是遵从了和门阀士族的交易,借之灭了黑羽军,剪除刘氏羽翼。
虽然刘康最终的选择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可他兵权已交,对皇帝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他本想着,四十万黑羽军便守住了北境,如今却有八十五万,当可保北境无虞,未曾想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门阀士族也慌了,按照约定,匈奴与五胡联合叩关,灭掉黑羽军,然后门阀士族掌控北境,那时,将为匈奴和五胡暗中提供盐铁,双方“互通有无”。
可现在匈奴与五胡狼子野心,超出了门阀士族的控制,如果两百万大军南下,他们的利益,也会受到沉重打击的。
北境的分润本来随着北境生民的大部难逃受到重挫,再被匈奴与五胡席卷,还能剩下什么。
再有,若是匈奴与五胡继续深入,他们别说分润北境利益,就是自身的原有利益,也会遭受打击的。
北境此刻,
战争的残痕明显,遍地的尸骨与血红,绵延数百里。
马媛和罗艺损兵折将,八十五万大军,仅剩下四十万退守三阴口。
并且,粮草辎重受损严重,士气更是大损,外面还有大军围困,形势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危如累卵。
“罗将军,战事打到这一步,当如何向陛下交待啊?”,马媛压抑着火气,他马家军此战,嫡系至少损耗了十万人。
罗艺面色难看,东北军的损耗最大,至少二十万余,“如今只有死守三阴口,期盼朝廷尽快来援了”
马媛脸黑如碳,他这次真的被坑惨了,马家军何时吃过这般大亏。
而剩下的三十万黑羽军,虽被打散编入了两军,可对两军的作战方式和认可度的感官都极低,想要发挥出全盛战力,至少需要磨合一年。
“爷爷”,马超一步跨入大帐,朝着马媛出声。
“孟起何事?”
“爷爷,孙儿请令,再战一场”,马车面色涨红着,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要不是形势所迫,他真不愿与罗艺打交道。
马媛听着,看向罗艺,“罗将军以为如何?”
罗艺却是摇摇头,“不可,如今士气不稳,当徐徐图之”
马超一下涨红了脸,“罗将军,北境骑兵交锋,可与你东北不同”
“你什么意思?”罗成一下从他父亲身后走出,面冷若霜。
马超懒得理他,继续道,“匈奴善马战,没有与之匹敌的实力,根本不能正面交锋,如今之计,只能强提全军士气,否则根本难以一战”
罗艺也是冷了脸,马超话里话外,都是在质疑他决策的失误,“马帅,马家的麟儿,看起来似乎很是勇武啊”
马媛听得他讽刺,面色变了变,“罗将军别见怪,是我家马超儿孟浪了”,说着,他朝马超喝道,“孟起退下”
马超见祖父发话,只得退到他的身旁。
罗艺争功心切,似乎有代刘自立的意思,否则以他的策略,此战就算败,也不会如此仓促才对。
可而今大败,也只能寄希望于后方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