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美美吃力地抬眼看那个传送门,希望里面走出来的就是霍一尊或者徐咏之。
都不是,她看到了一双穿着红色鞋子的双脚。
李连翘!
这位大唐长公主穿得非常正式,看上去就像有一个颁奖典礼等着她一样。
李连翘没有用那种得意的笑来开始这场羞辱的仪式,而是缓缓地蹲下来,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段美美的脸庞。
“怎么样,舒服么?”她带着得意的微笑,看着这个刚刚被严重伤害的女孩子。
段美美想要啐在她的脸上,但是抬不起头来。
那口唾沫,吐在了李连翘漂亮的、绣着龙凤纹的鞋子上。
“贱人!”李连翘勃然色变,她小时候饱受过贫困的困扰,最见不得别人糟蹋她的漂亮衣服。
她猛地把段美美的脸按在自己的鞋面上。
段美美根本就没有挣扎,也没有再骂,她不理李连翘,这下让李连翘也觉得很没意思。
“不想问问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
段美美没有回答。
“其实我对你,没有那么多的恨意,我要的人,是姓徐的我恨的敌人,只是夏小贵。”
“那天我对你说的,要努力,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都是真心话。”
“你如果睡到了徐矜,我们俩就平手了。不过你越界了,那我就要制裁你。”李连翘得意洋洋地对段美美说。
“你真变态!”
“你头一天认识我啊!”李连翘喜滋滋地看着段美美。
李连翘轻轻去摸段美美脸上的青肿。
“喂,对女子要温柔,”李连翘狠狠瞪了那个干尸一样的男人一眼,“谁让你这么粗暴的。”
干尸委屈地低下了头。
“他下手重了,回去我批评他。”李连翘一脸和蔼地看着段美美。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子!”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白痴的女子?段美美,以前你不这样啊,恋爱了脑子变傻了是吗?”李连翘把手放在段美美的脸上。
“脑子清醒点!”李连翘狠狠一按段美美脸颊上的青肿,段美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真好听啊,好想让你的徐公子也听到。”李连翘说。
“规则是我定的,你可以做徐咏之的第二个女人,也可以做和他有关系的第三个人。”李连翘说。
“她居然还在用性别这件事来攻击小贵,”段美美想,“这个恶女人一旦开始嫉妒,就会变蠢的。”
“但是你的步子,迈得太大了,”李连翘说,“订婚?”
“我可是唯一和徐矜谈婚论嫁的女人,”李连翘说,“那天我们在着色园,两情欢悦,浓情蜜意之时,他说要带我去见他的父母,要娶我。”
“这件事我没记得取消啊,所以,你们决定给公子娶亲之前,总得问问我这个未婚妻的愿望吧。”李连翘轻轻撩着段美美的头发,继续细细看她的脸伤得怎么样了。
“你们药铺那三个老头好死不死,让你跟他订婚,那我当然不能答应了,我要杀了他们,然后还要让你也见见血,接受接受教训。”李连翘说。
“以后啊,谁要嫁给徐矜,都会像你今天这样痛苦不堪,我会找最污秽、最恶毒的人来让这些傻姑娘迷途知返的,徐矜这样的恶棍啊,只能跟我这样的坏女人在一起。”李连翘得意洋洋。
“我,就是天下女子的救者!”李连翘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你这套词儿,是不是写了很久啊。”段美美轻蔑了说。
“你,或者你的那个周将军,都杀不了公子,也打不过一尊叔的。至于这个人确实武功很高,但他愚蠢,他也没法对付公子。你拿我来寻开心出气,你好大的本事呢。”段美美说。
“你不用激我,”李连翘说,“现在爬不起来的人是你!”
“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姑娘。”段美美说。
“没那么便宜你,还准备让你看徐公子的失望呢!还有啊,你也别觉得山字堂有什么厉害,我今天已经杀了一个老头了。”
“是谁?”
“胡子最白的那个,反正我也分不清。”
“你杀了太岳叔!”
“啊呀,心疼啦。他是媒人,先杀他。”
“他根本不会武功,你杀他有什么荣耀可言?”段美美说。
“你跟我谈什么荣耀啊,我是阴沟里生下、街边长大的野孩子,不像你啊,家里有店,从小还是个小公主呢。”李连翘说。
“我确实是昏头了,跟这样的恶人讲了道理。”段美美心中暗想,居然无话反驳。
“段姑娘,今天你没订婚,直接就洞房了,我也是替你高兴。你的这位新郎官儿呢,也不是无名之辈,我作为你的媒人,也要给你认真介绍一下。”李连翘伸手把活尸一样的男人叫过来。
“他是我们巫师当中最尊贵的一支,霍家的当主霍义同,和你的徐公子至少一样尊贵,段美美,这个男人没有辱没了你,姐姐对你,是真心的好吧。”
李连翘让霍义同把脸伸过来,让段美美好好看看,段美美心一横,看就看,要记住这张脸,才能报仇。
“殿下,奖励!”霍义同痴痴地,缠着李连翘。
李连翘一脸不耐烦,“怎么了?说的好好的呀,一次杀了三个老头,我就是你的,你只杀了一个,还是最弱的那个,给你一个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完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霍义同无话可说。
“霍公子人是笨了点,吃药吃的,但是武功比徐矜还要好,还会巫术。”李连翘对段美美说。
段美美把脸转过去,不理李连翘。
“说这些,是要你们正式结为夫妻,今天在这里,我长公主为媒,满山的红叶为证,霍义同和段美美,正式结为夫妻。”李连翘继续花样出新。
“霍公子,先和段姑娘拜天地,拜本公主,然后再对拜,洞房嘛,你已经先入为主了。”李连翘说。
霍义同真的跑来跟段美美磕头。
段美美看见这个怪物如此愚蠢,心里一阵气苦,但是转念想起,这就是李连翘制造恐慌、折磨别人的方式,自己越痛苦,她就越得意。
“是不是觉得他有点蠢?”李连翘笑着说,“你更蠢,你居然以为我的鸟是陈小幻的,把什么心事都说给我听,这件事我能做得这么好,最大的帮手,就是你呀,段美美。”
段美美心头最大的委屈,其实就在这里,听见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了,轻声抽泣了起来。
“哭吧,”李连翘眼神里一股狠意,“大声哭出来,从此以后,跟那种虚伪的人告别,也结束你虚伪的生活,承认你是一个烂人、一个恶心的女人,和这个愚蠢无知的男子天生一对!”
“这句话,我不同意!”
一个响亮好听的男声在夜空中响起。
徐咏之拨开了芦苇走了出来。
“段美美是一个好姑娘,好爱人,她接下来的人生,会由我徐矜来守护!”
听到这一嗓子,段美美刚才调集的全身气力一下子都没有了,软软地只想睡过去,她放心了,一切都可以交给这个男人,她的身体、灵魂,都将会得到拯救,就像当年的范家老店一样。
徐咏之一步步走向段美美,脱下外衣把她裹起来,为遮羞,但更重要的是为御寒。
“怎么样?”
“我以为我要死了。”
“不会死的,你还会活很多年。”
“公子,今天恐怕你要帮我杀一个人了”
段美美说完这句话,心情的激荡、全身的伤痛,让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徐咏之看着霍义同,这个黄瘦的男子没有穿甲,不像那天那么威风,显得又可笑又可怜。
“是你欺负了她吗?”徐咏之用一种低沉的腔调说话,这是极度愤怒的一种表示。
霍义同不知所措地看看李连翘。
“对,就是他,他杀了徐太岳,我就奖给他一个女人,”李连翘看着徐咏之的眼睛说,“他很满意,女的,更满意”
徐咏之根本就不管李连翘,直扑霍义同而去,霍义同拔剑和徐咏之交上了手。
自古至今的一对一真剑相斗,都不是那种叮叮当当的乱响。
两个人可能有着长时间的对峙,但是刀剑相碰的机会没有那么多,很多时候都是一招就分出了胜负。
被刀剑斩过,很少能够活下来。
李连翘上前想要夹攻徐咏之,突然听得脑后一阵恶风。
一条沉重的藤棍劈下来,她赶紧狼狈闪过。
段梓守两眼冒火,把三招半抡圆使开,只想赶紧杀了李连翘。
阿脆趁着这个机会把段美美抱起来,跑向远处霍一尊打开的传送门。
李连翘看见阿脆抱着段美美跑开,怪叫一声,一招火球追打过去。
阿脆不善于双足奔跑。
但这个火球正好被霍一尊伸手接住了。
“还是那么软弱,毫无实力啊!”霍一尊狠狠地瞪着李连翘。
这次的长公主大人把所有人都激怒了。
虽然她已经杀了很多人,伤害了很多人,但对段美美如此下作的手段,所有人都想杀她。
霍一尊左手火球,右手旋风,三丈之外纵身直扑李连翘。
他前纵了一丈,左手换风,右手换火,这两条火龙就增大了三四倍。
这是霍一尊最近琢磨出来的法子,远处打来的法术弱,但是有它打底,再用另一波法术推动他们前进,就像是近代海战的鱼雷一样,破坏力极大。
李连翘见势不妙,双手驱动寒冰咒去挡,她的实力远远不如霍一尊,霍义同又被徐咏之攻得无法救她,眼看这火云就打通了冰墙,飞到了她的面前。
李连翘也是经验丰富,看见火云来到,向后就倒,她的身后,正好就是那个池塘,她就以一种铁板桥式的功夫,生生后倒进了冰凉的水中,逃过了这个火云。
霍一尊变招极快,赶紧催动双手发动寒冰咒,两道冰龙过处,水池就出现了两道冰路,李连翘眼看冰咒攻过来,赶紧自己先抄水为冰,把面前堆了一座冰墙,冰龙都打在墙上,变成一个白色小雪山,李连翘趁机打开传送门,转身就逃。
段梓守见李连翘败走,冲上去就要和徐咏之夹攻刺客,但是霍义同百忙之中拍出一个火咒,正烧在他的头发上,这一招可把段梓守吓了一跳,赶紧逃去水池灭火。
徐咏之攻得更紧了,只要让霍义同双手执剑,他就没有可能去方咒烧人。
和宫城之外那一战的局面已经完全不同。
徐咏之一来仇恨在胸二来剑术精妙三来是霍义同落单,很快徐咏之就占据了上风。
到第二十三招上,两人剑刃相碰,火光四溅。
徐咏之用肩膀撞开霍义同,正常的打法,霍义同应该是退后重新寻找机会,但是处于下风,让这个干瘦的青年变得非常焦躁。
他进了一步,想要刺徐咏之的心窝。
徐咏之早就拿了一个上段剑,在高处等他。
这剑下来的时候,斜肩带背,把霍义同的大半个膀子砍下来了。
霍义同疼痛难忍,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吼声。
他在流血,但是却试图去夺回自己被砍下来的右臂。
徐咏之早就用剑防住,开始是怕他拿剑,但是后来,他却发现霍义同想要的,其实只是那只手。
霍义同试了三次,叹了一口气。
他封闭了自己的肩膀伤口,然后开始运气。
一只手臂从他的肩膀处重新长了出来,虽然还很小很短。
“怪物!”头发被烧得精光的段梓守回来看到这一幕,大叫一声。
见多识广的霍一尊也吃了一惊。
霍义同的手长出来的同时,他也变得更加干瘦了。
“这个怪物是在用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来滋养失去的肢体啊。”徐咏之暗想道。
“公子留情!”霍一尊嚷道。
徐咏之停下了剑。
霍义同用双手打开一个传送门,带着伤逃走了。
“一尊叔,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徐咏之愤怒地问,“这个人,如果他还是人的话,是你们霍家的人吗?”
霍一尊蹲在地下,看着那只干瘪下去的手臂。
“就是当年,我们霍家的试验成果”
起风了,嵩山上的秋,突然变得特别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