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李箫醒来时,不知为何,却身处鸡鸣山脚,唯其一人而已,且其身着之衣,仍是那件白衣。
此刻天色已亮,李箫坐在地上,看着东方的太阳慢慢自山下爬了上来,脸上却毫无表情,一点也没被这日出美景所吸引。
他在思考,思考昨日的一切,自他脑海中,时时回荡昏迷前的一切,云中仙所见,便是他所见,他虽不能自主,却深深记得每一个细节,连同有一些本属于云中仙的记忆在内。
正如是蒙在鼓里时,只愿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过完此生仅剩的时光,可鼓面被打破时,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如此,便要想想如何破了这个局!能活着,没有人愿意上赶着去死!
至太阳上了山头,沉默发呆中的李箫终于站起了身,他转过身看向鸡鸣山顶,忽而放足狂奔上山,往山顶路遥观而去。
此时,路遥观观门口,有一小道士在练剑,剑招打出,或有雷霆闪烁,或有风火相随,好不神奇。
那小道士练剑已至忘我境界,四周一切,唯有剑招与道术!每招出之,动作连贯而自然,显是剑招道术已熟稔于心。
李箫自山脚狂奔上山,至山顶时,恰巧见小道士练剑,正如第一次上山那般,李箫默默看着小道士练剑,不做声色。
半晌后,小道士练招已毕,收招而长呼口气,随即看向李箫,才做了个道士簪礼,问道:“不知是李箫李兄,还是云中仙?”
李箫微笑转身,看向天边太阳,反问道:“张兄,可还记得第一次相见时,你教我的剑法否?”
小道士感叹,亦走到李箫身边,朝远方看去,他说道:“记得,李兄可是借此走了半个江湖的,我如何会不记得?”
李箫不觉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走了半个江湖,就还想再走剩下的半个江湖,不知张五可愿陪同否?”
张五一笑,说道:“走便走了,怕甚?”
李箫转而看向张五,认真说道:“张兄果真愿和我再走半个江湖?”
张五长长呼吸了口气,如释重负般说道:“怕甚?”
李箫说道:“我说的是,不用神行符的走一趟江湖。”
张五诧异,他不解看向李箫,却自李箫脸上看到了这几日来,从未瞧见过的坚毅和果断,随即,他像是明白了李箫所说之意,顿时心中一舒,大笑道:“怕甚?”
李箫亦是大笑,此刻,他豪气干云。
笑声传荡至道观中,便是打坐中的两个老道士,也都听得清晰,张五师尊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是神情严肃,其师兄瞧了一眼,忽而笑道:“师弟,天罚不至,当高兴,错行成祸亦是福,祸福相依,此理任何时候都说得通。”
老道士赧颜一笑,说道:“师兄说得是,但昨夜之事已乱了天理,天罚迟早要来,今日始,道观可就交还你手了,这次,我也要去好好走一走这江湖。”
其师兄点头一笑,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年轻人一样热血,你啊你啊,本一谦谦君子,却还是个认死理的君子。”
老道士哈哈大笑,说道:“五儿道心弥坚,亦是认个死理不放的货色,师兄,等我走后,五儿也一并交给你了,他性子如此,须得多加善导。”
其师兄依旧平静点头,说道:“且放心则是,师弟,去吧,去走你的江湖,若是累了,便回来,万事有师兄顶着,纵使,纵使你没了道术,这里依旧是你的家。”
老道士轻笑,说道:“若单单是没了道术,我倒也还不至于害怕,可这……恩,师兄,告辞了!”
老道士化作一阵烟雾,消失在了道观之中。
李箫和张五走进了道观中来,只见三清像前,一老道士对虚空施了个簪礼,却也什么话也没有说。
张五进了道观中,没瞧见自家师尊,心中不免好奇,他和李箫行至三清像前,张五向这老道施了个簪礼,喊道:“师伯。”
李箫不由好奇,却并没有失礼,他对老道士做了个江湖抱拳礼,道:“李箫见过前辈。”
老道士微笑点头,道:“小居士不必客气,请坐。”
李箫微躬下身子行了一礼,后便一点不客气的坐在一个蒲团之上,他道:“还未请教前辈道号。”
老道士和蔼说道:“贫道青云子,武林中人却都唤我青山客,小居士便也叫哪一个,贫道都能应得。”
李箫肃然起敬,便恭敬说道:“晚辈几日前也闯了趟江湖,时听得前辈大名,晚辈敬佩得紧,今得见之,实乃晚辈大幸。”
青云子摇头不语,一旁张五却已无奈捂住了额头,张五说道:“李兄,且莫要说些不着实际的客套话了,如今时间紧迫,还是说说你的打算要紧。”
李箫行走江湖之际,自有张五陪同,期间二人可否有听说过青山客名号,张五最为清楚,他向来说不得谎话,一时间也没想太多,便是拆穿了李箫那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李箫赧颜一笑,道:“张兄,你也坐下,且听我细细说来。”
张五在自家道观中从不会客气,自有长辈在时,或要讲究些许礼仪,今有师伯在,便对着师伯行了一礼,随即选了个蒲团坐下。
李箫清了清嗓子,先是问道:“前辈,晚辈心中还有多处疑惑,不知前辈可愿解之?”
青云子道:“且说来听听。”
李箫沉吟了片刻,而后把昨夜自路遥观离去之后的事都合盘道尽,这才问道:“前辈,我第一疑,是否前世就是我之灾劫?”
青云子看了一眼李箫,随即手指掐动,半晌后,他才说道:“是也不是,云中仙本身乃天上仙人,你不过是其一缕魂而生,他夺舍你之肉身,你与其魂融二为一,乃顺理成章之事,只是,如违了天理的顺理成章,却就是大灾大劫了,好在仙人不会坐视不理,却也就让你本身脱离了出来。”
李箫恍然,问道:“我第二疑,亦是灾劫之事,那头七一说可还成立?”
青云子这次没有演算,几乎在李箫问完时,他便是回答道:“所谓祸不单行,此类说法在你身上可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云中仙欲要以仙魂入凡体,便要有修道者替你做牵引之法,其方可随天道以魂入凡,而要有修道者以你为引作法,便要你身受劫难,且还恰巧遇有修道者。”
青云子一顿,又是继续说道:“而你遇张五,便是灾劫开始时,张五留一符替你护身,种下你二人灾劫相连之因,你撞邪遇鬼,又在鬼节时埋骨,才把灾劫之事合盘拖出。后又因另一阴魂留下破绽,使你二人留意,才造成了云中仙提前仙魂入凡的局面,若是云中仙且还占据你肉身,你之灾劫不提也罢,可如今,你之灾劫依旧。”
李箫深深呼出了口气,再问:“我第三疑,依旧还是灾劫之事,剩下三日,可还有一线生机否?我说的是,我和张兄二人。”
青云子摇头,说道:“有,也没有。”
说至此处,青云子便不再多言,徒留李箫风中凌乱,这与不说有何异?实则李箫只需细细思索,便可得知答案,他曾有生机可言,但他拒绝了静厄师太。张五亦有生机可言,但他违逆了师尊安排。
思之到此,李箫深深吐出了口气,后面向张五,说道:“张兄,咱俩可还有半个江湖未走。”
张五认真点头,说道:“李兄,你是知道的,我从未轻言放弃过。”
李箫开怀一笑,说道:“我二人既然都选择了同一条路,那且就一条道走到底,前辈,晚辈这有一法子,你且听听,看看可不可行!”
青云子一如既往的和蔼,他道:“且说。”
李箫说道:“自我前世记忆中,我探知有一法,名曰请灵,不知青云子前辈可听说过?”
青云子眉头不觉颤抖了一下,他问道:“细细说来。”
李箫瞧青云子脸色有变,心想青云子怕是知晓此法,于是说道:“这请灵一法,便是以某种特定的法则,开坛请天上仙灵,地下鬼灵,人间道灵显身,助己身以对敌。”
青云子听得脸色大变,顿时道:“此法阴邪,有损阴德不说,若请得那天上仙灵、人间道灵来,倒也可助你等消劫,可若请来地下鬼灵,届时天地阴气怨气鬼气等一通而现,助长厉鬼,使其超脱地狱法则,届时人间无人能敌,天上无仙可降,人间便危矣!”
李箫大为诧异,他自在心中盘算了,忽而听得耳中有一细不可闻之声传来,只听那声音道:“莫要多虑,夜来后山,我赐你力量,助你练那请灵!”
李箫大惊,四下里张望,除却是张五和青云子外,哪里还有人?张五见李箫有异,问道:“李兄,怎么了?”
李箫稍作平复了下心神,说道:“无事,被蚊子咬了一口,有点痒。”
张五眉头一皱,他扭头看了眼道观天井中的几株香樟树,又看了眼道观中供奉香,不由得心头大为怀疑,但却没有细问。
张五说道:“李兄,请灵一事看来不行,咱得想想其他法子才行。”
李箫心不在焉的说道:“是得另想他法,不妨……”
话未说完,李箫耳中又是传来了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不妨去掘了那厉鬼之坟,将其挫骨扬灰,再以黑狗血混柳条而焚其灰,使其变无主游魂,引阴兵而收之,灾劫自解。”
李箫听得如此狠毒话语,顿时脸色苍白,他不自觉大喝:“谁?”
吓的张五和青云子都是侧目看着李箫。
张五问道:“李兄,你到底怎么了?”
李箫不答,一旁的青云子却是以手捏诀,开口喝道:“何方高人,既来我路遥观,便就请现身相见。”
无人应答,亦无人现身,半晌后,青云子收回手诀,看向李箫,问道:“那神秘高手与你说了什么?”
李箫此刻六神无主,鬼使神差下把那歹毒话语说了出来,惊得青云子都是长长喘气,心想此法可行也可不行,若是让得厉鬼提前察觉到,莫说挫骨扬灰,怕是连命也得提前丢在厉鬼手中。他再观李箫印堂,依旧血红一片,他心中更惊,按理说,事有变故,则一切皆变,何以李箫血光丝毫未变?
青云子焦急问道:“小居士,你之前所言,是否还有遗漏之处?你之灾劫,怕是另有所指啊!”
李箫吓得大为震动,他闭目而思,却始终也没能想出遗漏之处,他不由思绪往前几日而去,却忽而记起他与张二狗等人喝酒那一晚,好像曾有一白衣女子扶过他。
李箫连把这事说与了青云子听,青云子掐指一算,无果再算,又无果还算,终不得一果!
青云子不得大叹,说道:“局已成!。”
张五被青云子这叹息之声扰得混乱,他问道:“师伯,我师尊何在?”
这世间,能让张五有种特殊安全感的人,怕就只有其师尊一人了,现如今其心乱得很,正想着到师尊边上听会儿道,或就好了。
青云子再叹,道:“他已游历江湖去了,昨夜一事,他必受天罚,天罚下,轻则道术全消,得入轮回,重者,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他不愿你亲眼见他受劫而死!”
张五大为惊慌,焦急道:“如何救?如何解?”
青云子双眼顿时无神,他喃喃说道:“若是昨夜之事只如表面上那般简单,他顶多是道术全消,可事情,远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李箫在旁听得心惊而又愧疚不已,原来,只他一人之事,却已害了两人受了牵连。
正当是三人都各自无神时,只见道观之外忽而走来一人,此人穿着女尼衣袍,一个光头在阳光下还略显刺眼。
那女尼缓步走来,至阴凉处,方可瞧清,原是那峨眉派掌门静厄师太来了。
静厄师太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佛号声起,惊得道观中三人心头一震,纷纷回过神来。青云子连起身相迎,歉然道:“师太远来,贫道有失远迎,见谅则个。”
静厄师太微笑回应,说道:“青山客不必多礼,贫尼此来唐突,不曾下过拜帖,倒是请青山客见谅才是。”
李箫和张五也是起身一拜,张五做的是道家簪礼,李箫行的是江湖抱拳礼。
静厄师太双手合十还礼,她面向李箫,道:“小施主,近日可还安好?”
李箫恭敬说道:“谢师太关心,晚辈……还行。”
李箫本想回应“安好”,可心中想起这几日遭遇,这安好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便就说了还行。
静厄师太点头道:“若有些许挫折也无妨,贫尼此来,正是为施主解惑来了。”
此话倒是让青云子和张五都是一阵诧异,青云子问道:“师太可是知晓了小居士所遇之事?”
静厄师太点头,口颂了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早日小施主上了峨眉,贫尼透了天机,却也让贫尼进了局中来了,青山客大义,甘愿入局,实乃让贫尼敬佩不已。”
青云子心中略一思索,想起先前李箫所说几日前也行走了一趟江湖,怕就是那时与静厄师太沾上了边的。青云子说道:“师太过谦了,贫道所为,也是无可奈何的,却是不知,师太有何法子破了这局?”
李箫和张五同时竖起了耳朵,静听静厄师太下文。
谁知静厄师太一叹,说道:“若贫尼能早来一日,便也就不用如此麻烦,小施主,今你有一线生机,你可愿听否?”
李箫下意识以为静厄师太又要让他去那峨眉山上避灾,他感激一笑,说道:“师太若是还想让晚辈去一趟峨眉的话,晚辈怕是难从了。”
静厄师太口颂佛号,悲悯叹道:“小施主,就算贫尼想让你去峨眉,如今也是万万不能的了,三日后大局必启,此局无你便不成局。”
李箫好奇,问道:“师太与青云子前辈都说了有局,却是不知,此局为何?”
静厄师太道:“小施主,且不管局不局,这一线生机,你愿不愿听?”
李箫眼角余光看了下张五,不见张五有何反应,于是说道:“师太,若是张兄不得牵连,晚辈自是愿意听的。”
静厄师太摇头一叹,说道:“他与你灾劫相连,你的生机,就是他的生机。小施主,剩下三日,我日日为你颂三遍金刚经,洗去你身上招阴之气,再送你佛家舍利一粒,加上你身上仙衣和小道长从旁相助,便够你抵挡鬼节厉鬼,其次还有阴兵抬棺,小道长,阴兵抬棺本是你之灾劫,却也因小施主与你命理偷换而转至了小施主身上,届时,阴兵抬棺现,切莫让其靠近,否则,佛祖降世也难救,至于剩下的局中变故,再由贫尼和青山客分而管之。”
静厄师太一席话说完,除了那所谓的局只字不提外,其他都道了个一清二楚,其中,那阴兵抬棺,却是让李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隐隐又觉得熟悉。
李箫沉吟了片刻,终还是决定把心中所思问清楚,他问道:“师太,晚辈还有一疑。”
静厄师太说道:“小施主且说来。”
李箫说道:“我曾两次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遇到过同样一队人抬着个棺材游走,每次皆感棺中有双眼睛在瞧我,这是为何?”
静厄师太双手合十看天,口颂了声佛号,悲悯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那正是阴兵抬棺,且,你已不止两次遇到,乃是三次,最后一次便在昨晚,你却也被吸入了棺中去了。”
李箫大为诧异,问道:“师太,为何我却一点也记不得?但若我被吸入了棺中,我又为何莫名其妙到了鸡鸣山脚?”
静厄师太叹道:“这便是局。”
李箫认真看着静厄师太,欲要问个清楚,却是听得静厄师太又说道:“小施主,你本是此局中枢,该你知道的,你自会知道,不便多问。”
李箫又是一震,若是由着往日的心境来,他必定会说:我且就只是个普通人小人物,如何就只身进了局中来,还做了这局中枢纽?可自清楚了自己前世今生后,他便不再作此想法,原本,他就是个平凡中的变数。
李箫不再多问,张五却是连忙道:“师太,小道有一事请教,还望师太解惑。”
静厄师太看向张五,叹道:“小道长亦无需多问,你只需记住,昨夜之事,无过而有功。”
这一日,谁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静厄师太在青云子的安排下,住在了道观客房。于是,整个下午时间,道观中佛门经文声声传导,经文内容,却是那金刚经。
直至夜深时,静厄师太才念完了三遍金刚经,经文念毕,李箫终于自佛声经文中醒悟,静厄师太只说道:“去吧,肉体凡胎,离不开水米饭菜。”
如此,李箫才想起,他已整整一日未进粒米,却也不曾感到饥肠咕噜。心中好奇,却也没有去问,他恭敬向静厄师太行了一礼,然后道:“师太你也未曾进食,晚辈这就替师太弄些素菜来。”
静厄师太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李箫,随即摇头道:“贫尼早已辟谷,不需进食,小施主怕还有些要事去做,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大胆去做便是,只需明日天明来此就行。”
李箫听之,心中一阵打鼓,心想莫不是静厄师太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过他转念一想,师太且算得出张五所想,就更莫要说他李箫了。于是李箫再次对着静厄一拜,便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的李箫,却也没有去厨房,他看了下方向,最后飞奔往后山而去,奔至后山,李箫四下里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可找来找去,却连个鬼影也没瞧见。
李箫不由感叹,心想白日里自己所听得的声音,怕是因这几日精神压抑得严重,有了点幻听吧。
李箫摇头间,便转身要往道观而去,只是在转身间,于黑暗中,李箫像是撞到了什么,他只觉一阵柔软入怀,却还冰冷无比。
李箫大惊,连后退几步,后退下,那被撞击之物突然散发了丝丝光芒,李箫借着光芒看去,却见是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女子。
那女子容颜美极,李箫只瞧一眼,便心神驰骋野外了,但在一瞬之间,李箫忽而想起这女子他似乎见过,他细思下,脑中灵光一现,记起四天前他在张二狗家喝醉了酒,在回家的路上,有一白衣女子扶过他,只是当时视野模糊,没能真个的瞧清楚女子容貌来。
现在再见这女子,李箫凭借那点感觉,认出了这女子来,他不由一喜,问道:“姑娘半夜怎地一人在此?”
那女子淡淡一笑,这夜色都被这笑给闪了一下,女子说道:“公子可认得我?”
李箫走近了两步,说道:“认得认得,四天前,还得谢谢姑娘相助,否则,李箫可就得在大街上睡到天明了,也就没有机会对她说出心里话来了。”
那女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始终与李箫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她说道:“你却是应该好生谢谢我的,我帮你,可不仅是这一次呢。”
李箫大为好奇,问道:“姑娘见谅个,李箫愚昧,却不知姑娘都为李箫做了什么事来?”
那女子就看着李箫,身上散发的光芒忽明忽暗,她说道:“公子第一日行走江湖,先是去了五毒门,打得五毒门这几日都不敢在江湖上为恶,又去了唐门,虽战胜一筹,但那唐门门主唐龙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自你离开后,他便要下令江湖,追杀于你,是我出面摆平了他的。”
女子顿了下,像是站着有些累,于是她选了个石头,欠身而坐,又说道:“从蜀地出来,你闯了牛栏山,何金刀当个土匪头子,打家劫舍乃是本行,却是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放了本行不做的。走下牛栏山,你打劫江南豪富沈家,大败,还放出了豪言让人一个时辰内开仓散银,后来沈家果真开仓散银,也是我暗中助你的,再后,就是你朋友张二狗,还是我帮他把那贼丑的娘们儿送回了百花楼。”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李箫亲身经历,至于唐龙和何金刀一事,李箫和张五溜后,发生了什么事李箫自是不知道的,但沈家一事,李箫却记忆最深。那老夫少妻,最让李箫难忘,那莫名开仓散银,最让李箫好奇。另就是张二狗一事,也奇怪得很,没曾想,张二狗口中的高人,便是眼前的这女子。
李箫想来,神情不由凝重,他没有道谢,他却是警惕的看着那女子,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帮我?”
那女子掩嘴一笑,说道:“别紧张,我乃局中人,身在局中,就得做些事才高兴,说实话,今晚你能来,我真的很意外呢。”
李箫眉头一皱,说道:“日间在我耳边说话的人,是你?”
那女子微微点头,说道:“是我,公子,你还有两日时间,但我却只有这一夜自由时间了,在独属于我的这段时间,我要送你一份造化,再教你请灵之术,日后,且看还有没有机会……”
此时,李箫内心矛盾至极,他细细品味这女子的话,心中就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女子到底是人是鬼?而矛盾的是,到底该不该信这女子的话?
不觉间,李箫心头又想起了刚才在道观时,静厄师太曾说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大胆去做便是,想来,静厄师太也已算准了李箫会有今晚这一际遇。
李箫长长呼出了口气,随即抛开了心中所想,他说道:“姑娘,不管你是有何目的,但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也该是要好好谢谢你的,如今你还想送我造化,教我秘术,我实乃受之有愧,不敢受之。”
那女子轻声一笑,笑声弥漫在李箫耳边,李箫只觉心头一阵舒爽,但不等李箫持续之,那女子则是说道:“你接不接受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你就只有两日可活,受了也是两日,但却凭增了一丝生存的机会,不受也是两日,却连一丝机会也都没有了。”
李箫一想,忽然大笑,他说道:“说得有理,不过,我自始至终,可都没说过不受,不敢受与不受可是两回事。”
那女子再笑,她只觉与李箫聊天很有趣,至少比起和那……起来,要舒心很多。她站起了身来,说道:“油嘴滑舌,莫说废话了,把手平伸出来。”
李箫应言伸出了右手,果真就没有再说话。
那女子站在远处,亦是伸出右手,顿时,一道青光从那女子手中射出,直冲如李箫手心,李箫只觉一阵冰冷刺骨的气息进了体内,刺激得他血液仿似被结成了冰,但在冰冷之后,他又忽觉一阵暖流自丹田往奇经脉游走,舒缓了那一阵冰凉。
那女子射出了这道光后,收回了右手,她说道:“这是一股阴阳气,可够你施展两次请灵之术。”
李箫细细感受了体内那股气流的变化,自身时而冰冷,时而暖意自流,好不神奇,他看向那女子,想要问问这阴阳气到底为何,却还未开口,那女子就打断了他。
那女子又道:“莫问,那请灵九字口诀你已知晓的,那我便教你手决,记住,每一字口诀对应有一个手决,不可错之,需得把口诀和手诀都牢记在心。”
李箫点头,没有说话。
那女子再道:“我念一句,你念一句,跟着我的手势来。”
说着,那女子肃然而立,她吸了口气,念道:“临!”后双手手指交叉成印,李箫细瞧,眼睛死死记住了每一个动作,手上同时跟着比划。
女子顿住,她远远看着李箫,说道:“这个手诀先练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再教你下一个手诀。”
李箫深吸了口气,问道:“如此,天亮前能练完九字口诀吗?”
谁知那女子一眼瞪来,怒道:“练不完,你还不赶紧练?”
李箫赧颜一笑,便不再多言,按照那女子所授之法练习了起来。半个时辰后,李箫对那印诀熟知于心,且能将口诀与手势同时连接了起来。
那女子满意点头,说道:“第二个手诀,看好了,兵!”
“兵”字才落,那女子手指连续变动了几下,捏出了另一个手诀,之后半个时辰,李箫都在练习。
又半个时辰,李箫习得第三个“斗”字手诀,当第四个“者”字手决时,李箫却几乎在那女子打出时,就熟知于心。
原来,九字口诀对于手诀本有规律相连,只需把前三个基础手决习会,后面六个手决都能一气而呵成!这就难怪那女子明知道若半个时辰习一个手决,这一夜是无论如何也教不完九字口诀的,可她依旧如此,原是这里面有着这样的门道可寻。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时辰中,李箫很快习会了皆、阵、列、在、前最后五字口诀手印,至此,九字手决李箫全部习会。
那女子教完请灵之术后,抬头看了眼天,夜空中,黑幕一丝一丝的在退,东方,一点一点的光芒在渗透进黑幕中。她长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时间刚刚好,记住,除非到非要请灵之时,否则,不可一气把九字口诀连同手诀一起打出,你只有两次使用请灵的机会,浪费了一次,机会就少一点。”
李箫郑重点头,说道:“非是到了非请不可之时,我绝不用此法。”
那女子道:“如此就好,李公子,最后再说一句:祝你打破命运。”
女子说完,身形就自黑夜中慢慢消散,李箫大惊失措,连跑向那女子,可是,他与那女子相隔有一段始终不变的距离,待李箫跨过这段距离时,那女子已完全消散在了黑幕中。
李箫仰天大喝,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李箫的声音传荡在后山,一声一声,一阵一阵,直至消散,那女子也没再回应。
一日定未来,听道解时惑,听佛洗尘埃,练术求命破。